第二十四章

年节过后，苏慕心身穿紫色官服到金吾卫找直属上司报道，卫府位于皇宫附近东北方的一处大院落，坐南朝北的大门的匾额上刻着——金吾卫府几个烫金大字。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前院里立着一些不起眼的石桩，桩子下是各种机关暗道，就是为了防御外敌。左右两侧是兵器库，分属千牛翊卫和左右翊卫。

        掌管金吾卫的上将军徐臻青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帝身边，苏慕心早就认识，千牛翊卫掌管宫禁和皇城巡警，左右翊卫负责监察百官和处理私案，双方各司其职。

        跨过前院，右侧一排整齐有序的屋宇映入眼帘，那是左右翊卫办公的地方，再往前走，正中间是一个三层翼型小楼，里面存放了许多机密情报，只有到一定级别才能进入。

        小楼的守门人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是徐臻青的父亲，先帝时期的金吾卫的上将军，跟着先帝打天下战功赫赫的徐老将军。

        后院是练武场和马槽库，金吾卫大多虽是勋贵出身，但都有一身功夫，经常在这里切磋，苏慕心的到来拉低了大家的平均武力值。

        紧邻练武场的一个神秘建筑有多人把守，这里没有上将军和两位将军的手令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因为这里关押的不是犯了事的朝官就是皇亲贵胄。

        只不过无论曾经身份如何尊贵显赫，但凡进到这里的，没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很多人畏惧酷刑干脆一进来就将所犯之罪交代清楚，免受皮肉之苦。

        找到简思明所在的地方，苏慕心敲门进入。

        “安乐伯。”简思明正在整理卷宗，看到苏慕心进来，高兴道。

        “简大哥，连你也要调侃我？”他一脸无奈。

        忠信侯简思明是沈渊渟好友，两人一起长大，他任职金吾卫将军掌管左右翊卫，也是苏慕心的直属上司。

        简思明递给他一杯茶：“这里你是第一次来吧，怎么，一路走来有何感想？”

        苏慕心耸肩：“我知道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不受欢迎。”

        一步入卫府，他就感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十分不耐。

        “哈哈。”

        金吾卫虽是勋贵云集之地，但也讲究资历。每个人都是靠着真本事上位的，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没有例外。偏偏一个苏慕心，不仅是文臣世家出身，还空降到中郎将这个位置，自然引得众人不服。

        “我以为你会拒绝。”简思明看着苏慕心。

        金吾卫虽是武官，但其实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私下更被嘲笑为鹰犬，因为金吾卫知道很多机密，一入金吾卫，想再出去难于登天。

        苏慕心自幼才华横溢，简思明以为他会像其父一样当一个文臣名士，于朝堂之上挥斥方遒，堂堂正正被天下皆知。

        “文官也好、武官也罢都是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有造福万民之心，我只想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苏慕心认真道。

        当今天子是个好皇帝，苏慕心两世始终是这么认为的，哪怕前世沈维明错信沈渊砚，无奈将表哥罢黜，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社稷安稳和百姓，没有一点私心。

        “不愧是苏老师的儿子。”想起恩师苏戚之，简思明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怀念，“看来，太子殿下要失望了。”

        提到沈渊渟，苏慕心无奈挠挠头：“我知道表哥关心爱护我，但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

        “简大哥，你也帮我劝劝表哥吧，他已经三天不理我了。”

        自圣旨下达，沈渊渟为此求了沈维明很多次，他不希望苏慕心浪费自己的才华和大好的前途，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当个清流名士，哪个都比金吾卫更适合苏慕心。

        后来把皇帝烦得最近几日都闭门不见，见此路不通，他又各种劝说苏慕心。

        苏慕心清楚，文臣之路予他更光明，无论是父亲旧友还是家族姻亲，很多人都愿意提携他。但是他不愿意，每个午夜梦回，前世的事就像冤魂一样缠绕着他，让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金吾卫是皇帝手中的刀，但也是帝王的心腹，他们掌握着所有文臣武官世家勋贵的辛秘，这也是群臣厌恶又惧怕他们的原因。

        左右翊卫中郎将对他来说远比当个文臣更有用，他可以借此探查许多消息，这些将来有一日也许会用到，就算被人嘲笑辱骂，他也不在意，善恶不愧于本心就好。

        “太子殿下一向宠爱你，他又怎么会真的生你气，过几日便好了。”简思明拍拍苏慕心的肩膀安慰。

        苏慕心：“我知道，只是不想让表哥失望。”

        沈渊渟当然生气，他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些。

        他隐约能猜到苏慕心的想法，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都印证也许那光怪陆离的梦或许不仅仅只是梦境，表弟为了他们做了太大的牺牲，这让他这个哥哥很挫败。

        苏慕心跟着简思明认识了一下同僚，大多数不屑一顾上下打量他一番就不再言语，一些人压根当他是透明，苏慕心知道金吾卫的规矩，也做好了自己作为规矩破坏者会被众人排挤的准备。

        “慢慢来吧。”简思明知道众人都不服气苏慕心，但他若是出面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苏慕心无所谓摆摆手，换位而处，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

        送走简思明，苏慕心一头扎进金吾卫存放各种陈年旧料的屋子，走到写着“檀”字的书架边，抽出一个卷轴翻看。

        连着几日，苏慕心都过着规律的生活，白天在卫府看一天资料，晚上半夏监督他练功，霁风时不时指导一下，至于说好要教他武功的夏攸宁，自清净寺一别后，很长时间都没再见面了。

        “他没说他去哪？”苏慕心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感觉快累废了。

        霁风躺在梨花树上畅饮一口酒，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阁主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办完事应该就回来了。”

        “临走前他只交代了让我好好保护苏公子，别的没说。”从高高的树上跳下来，霁风坐在他旁边，贱兮兮问道：“你可是想我们阁主了？”

        一阵沉默，苏慕心眨眨眼岔开话题：“你说若是得到他那样高手的指点，我的武艺会不会突飞猛进？”

        “哈哈，苏公子你真会开玩笑。”霁风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到自己，“咳咳。”

        看着霁风的反应，苏慕心嫌弃地站起来，找了一张离对方最远的凳子坐下，双手托腮长叹一口气，同样的问题，人家夏攸宁不仅不嘲笑他，还帮忙想办法。

        “少爷，你别听他瞎说，只要你认真练，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高手的。”半夏端着点心走过来，剜了一眼霁风。

        霁风缩着脖子吐吐舌头，又继续喝酒。

        睁开眼，苏慕心又开始一天的劳作，这段时间翻看资料，了解了前朝旧事，却越看越糊涂，资料上明明说，戾帝没有子嗣，皇室血脉基本被他杀完了，那么前世那个号称是檀朝皇子的人究竟是谁？

        还有，行刺的黑衣人究竟和前朝有没有关系，那种惑人心智的毒药，他翻阅众多典籍，可书中并无记载，又是从何而来？苏慕心越想越头大，尤其是前几日皇帝传召询问此事，可他还没有任何头绪，这几日很是烦躁。

        “伯爷，这是您要的资料。”卫府长史将半人高的书卷抬到桌子上。

        金吾卫中的长史是武官中的文职，主要是处理文书工作，算是唯二对苏慕心不排斥的人。

        “伯爷。”长史手中拿着一个卷宗，站在一边期期艾艾，“陆大人托我将这个给您，说这个案子由您来处理。”

        “陆傲？”苏慕心皱眉，接过卷宗打开一看，心中了然，他就说陆傲人如其名，为人又狂又傲，对他百般不喜，怎么会突然给他卷宗，原来如此。

        长史偷瞄苏慕心的脸色：“陆大人说，‘伯爷既为中郎将，下属处理不来的案件理当交由您来处理。”

        “好，放着吧。”苏慕心嘲讽一笑，“告诉陆傲，他能力有限处理不来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做不来。”

        “是。”长史告辞离开，心中苦闷，他就是个写文书的小兵，神仙争斗与他何干，为什么偏偏选他来传话啊？

        苏慕心将手中的卷轴扔在桌子上，轻哼一声，他记得陆傲是瑞兴伯之子，任左右翊卫郎将，如果不是自己空降到此，中郎将这个职位将从他们三人之中选择。

        他能理解陆傲等人讨厌他，所以这些时日尽量减少和对方接触，彼此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可是非要拿一些事来恶心自己，那就别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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