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回 (上): 宋高宗悬而未决藏私心 岳鹏举率性而为戳腌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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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构见了宰相赵鼎,又说起这件事,赵鼎说:“飞不循分守,乃至于此!”尽管赵鼎这么说,但无恶意,他闻知高宗赵构逢人便说岳飞提议立储之事,说明高宗赵构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赵鼎与岳飞关系一直不错,也是想安慰高宗赵构。
赵鼎找到薛弼,对他说:“大将总兵在外,岂可干预朝廷大事?宁不避嫌?飞武人,不知为此,殆幕中村秀才教之。公归语幕中,毋令作此态,非保全功名终始之理。”赵鼎说的意思就是:岳飞领兵在外,这件事不是武将所干的事,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避嫌吗?提议立储之事,一定是他幕僚中的村秀才教的。也算是为岳飞进行开脱,并嘱托薛弼回去劝说岳飞。
其实,赵构何尝不明白岳飞的忠心与苦心?他一边责备岳飞“越职”,一边并不甘心,还是寄望自己能生出儿子,能够立亲生儿子为太子,只是狐疑岳飞为何要自己现在就立太子,一旦立了太子,将来自己生出儿子来,岂不是进退两难,这是狐疑之一;其二,你岳飞手握重兵,忽然关心起立储的事,立储是皇家的私事,你关心立储就有觊觎皇位的想法,加上你岳飞是个桀骜不驯,率性而为的人,若是刘光世、张俊这样的庸才也就罢了,恰恰你岳飞有韩信之才,对你岳飞我不得不防;所以,表面上让薛弼安慰岳飞,其实,心中的裂痕却越来越大。
岳飞回到江州,薛弼一路劝说,岳飞也感到似有不当,在薛弼退出中军帐以后,他留下义弟黄佐,问黄佐对这件事的看法。黄佐曰:“舍弟年幼好豢犬,所豢柴犬,温驯可人,掩门而窝。每见弟欢而绕膝,扑朔乞尾,弟常以手戳之,憨态可掬,若一时不意戳之腌臜处,必反口嗷之。”说完,黄佐离开中军大帐。
那么,黄佐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他说:兄弟年幼时,喜欢豢养柴犬,柴犬温驯听话,每天窝在家门口看家护院,每次见到小弟回来,柴犬都会围着我的腿绕来绕去,前蹦后跳。小弟时常用手指戳它,他也不怕疼,依然跟我玩。如果自己一不小心,手指蠢到柴犬的**上,柴犬就会急眼,必然反口咬我手指。
要说黄佐的确大才,他不仅对时局事事洞明,而且对眼前之事看得透彻。虽然他没有明确把赵构比作柴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岳飞做的每件事都是“戳**”的事,不要说是高宗赵构,就算是只柴犬都会急眼。
淮西军变后,张浚去职,由赵鼎接任左相,高宗对赵鼎说:“淮西之事开始报来时,执政大臣们奏事都不当,只有朕不为所动。”
赵鼎说:“现在对待诸将,尤以静待之,否则,越会增加其骄蹇之心。”给事中、御史大夫等谏官相互指责,有人为张浚辩解,有人批驳张浚的错误,有人认为罢黜刘光世后,应该将刘光世军归属岳飞,现在郦琼投降伪齐,淮西无军防守,危及江南,大家争得不亦乐乎。
赵鼎说:“行朝拥兵十万,敌兵攻来,自可足以抵抗,如有他变,臣身任其责,何况,岳飞近在江州,可保建康无虞。”
自从这件事后,高宗赵构、左相赵鼎等满朝文武谁也没能想到,岳飞一纸计谋,加上金人不愿看到刘豫坐享其成,成尾大不掉之势,借郦琼诈降的名义,废除伪齐,囚禁刘豫,淮西变得毫无威胁。
赵鼎请求高宗,立即派人派兵降诏安抚淮西,高宗故意面露难色道:“遣走张浚,朕罪己也!”赵鼎知道高宗对自己无识人之明,迁怒张浚,遂言道:“浚已去职高位,留待侍中可也!”
高宗说:“张浚罪不当轻,贬远方。”赵鼎说:“浚母已衰,且有保驾之功。”高宗说:“功过不能相抵。”不久,高宗御笔批文已出,张浚贬到岭南安置,赵鼎留中不发。
次日早朝,赵鼎邀约同僚们保奏,解救张浚,高宗怒意一点不松,赵鼎竭力恳请道:“张浚罪不过失策而已。凡人计虑,无不欲万全,若为一次失误,便置之死地,后来者有奇谋秘计,噤若寒蝉,安敢说出?这件事关系到朝廷,并非独爱张浚也。”
高宗怒意才解,便命张浚以散官身份分守衙门,安置在永州。
赵鼎再次任相后,因为高宗态度不明朗,赵鼎也只能畏首畏尾,有人指责他无所行动。赵鼎听见后说:“今日事势,若人患重疴,当须静养;如果再加以攻砭,定伤元气也!”
金人废去刘豫后,赵鼎与岳飞派出细作招抚河南守将,寿、亳、陈、蔡之间,往往举城或率部来归降,得到精兵数万,马数千匹,庐州知州刘锜也上言说:“淮水南北举城来降者不断,归正者不计其数,估计今年可得人马四五万。”
高宗赵构高兴地对大臣道:“朕常忧虑江、池数百里间防御空虚,现在得到这些军队,可以没有忧患了。”淮西军变是绍兴七年八月,废除伪齐是绍兴七年十二月,那时,张浚在相位上,张浚与岳飞都主张定都建康,以图恢复中原。
因淮西军变后,张浚罢相,就在高宗赵构焦头烂额时,金熙宗废除刘豫,伪齐这块心腹之敌去除,高宗定都临安的想法冒了出来,他觉得,其一:南宋时期的建康,与北宋时期的开封地理位置完全一样,都是处在两国的前线。离前线太近,不适合建都。当年的汴京和如今的健康,虽说有黄河、长江之险,但离敌人太近了,只要一战不利,敌人就会兵临城下,难以支持长期战争,殷鉴不远,还是考虑更适合的地方。
更何况,江淮一带是南宋初年与金国作战的主要战场,经济已经受到严重破坏,人口稀少,无法支撑首都军民生活。虽然北宋时期,淮南地区是以“土壤膏沃“、”廛里饶富“著称的,但此一时,彼一时。赵构在衡量定都一事时,费了一番思量,一次,他与刘大中的对话中说:“淮南利源甚博,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绢九十余万,其他可知。”
刘大中说:“淮南桑麻之富不减京东,而渔盐之利他处莫比,今荒残可惜。”可到了南宋初年,宋金战争,使百姓奔走逃亡,变成一个荒无人烟的地带。而临安处于南宋的腹地,河汊纵横,水网遍地,不利于金国骑兵冲锋,反而利于南宋水军作战。所以,这更加坚定高宗定都临安的决心。
绍兴八年二月,高宗以吕颐浩为江东安抚置大使兼行宫留守。高宗从建康出发,途经镇江、常州,无锡、平江、吴江、崇德,至临安府,遂定都于此。
五月,金人遣使议和,金使乌陵思谋、石庆充至杭州议事。宰相赵鼎问及所割地界时,金使竟曰:“地不可求,听大金所与。”秦桧、赵鼎导引金使见高宗,递交《国书》。内容有:送还赵佶棺木;送还赵构生母韦氏;原属伪齐的黄河以南、淮水以北的地区一律拨归南宋政权统治。但南宋必须向金主称臣纳贡,赵构必须自动取消帝号及宋国号,只作为金的一个藩属国。
国书一出,朝廷舆论一片,纷纷上书,岳飞、李刚、韩世忠等主战派认为不可信,高宗愠怒。
赵鼎说:“陛下和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屈己求和,不惜这样做,是因为二位先帝的灵柩及母后而已。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不可以成为罪过。陛下应当告诉他们说:‘讲和并非我本意,因亲人的缘故,不得已为之。只要得到二帝灵柩及母后回来,敌人即使背盟,我也没有遗憾。’”高宗听从他的意见,群臣议论方平息。
中书舍人潘良贵因为户部侍郎向子湮关于反对和议的奏事太久,将其叱退。高宗打算治他的罪,礼部侍郎常同为他辩护,高宗打算一并斥逐。
赵鼎说:“向子湮虽然无罪,而常同与潘良贵不应贬逐。”二人终于被逐。给事中张致远认为:不能因为向子湮反对和议而逐出二人。高宗大怒,看着赵鼎说:“本来就知道张致远一定会缴驳。”
赵鼎问:“为什么?”高宗说:“与诸人交好。”因为赵鼎已经替二人说好话,从此对赵鼎有所不满。秦桧继续留下来奏事,出来后,赵鼎问道:“陛下说了什么?”秦桧说:“陛下没有说什么,只担心丞相不高兴而已。”
高宗御笔亲授和州防御使赵璩(高宗另一个养子)节钺,封国公。赵鼎说:“建国虽然没有正名,天下都知道陛下有儿子,这是国家的大计。现在礼节不得不改变,所以维系人心使之不二三而惑而已。”赵鼎的意思是:养子赵眘已经封为和州防御使,等于告诉金人,皇上是有儿子的。现在又将赵璩封为和州防御使,身份与赵眘相当,这样制度需要改变,不改变就会造成大臣们相互巴结,结党营私,私底下猜疑谁是太子,造成人心不稳。
高宗不愿赵眘成为皇储的重点,怕造成既成事实。本来高宗更看好赵璩,因为赵璩的身材比赵眘更健硕,一脸的福相,选立皇子当然要考虑国运长久,现在,自己正值壮年,过早地立两个养子为皇子,似乎心有不甘,将两个养子身份变得一样,一是可以对两位养子进行考察,二是拖延时间想自己生给儿子来。
赵鼎、岳飞、刘大中等人不明就里,只从国家大势去分析考虑问题,根本就没有想过高宗赵构心中的小九九。见赵鼎坚持反对赵璩封国,只好说:“姑且慢慢来。”说完,高宗让赵鼎先行退下,与秦桧单独面议,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靖康之难时,赵鼎也曾力主割地求和,随着南宋形势的逐渐好转,抗金实力今非昔比,赵鼎对主和派进行驳斥,与秦桧意见相左,加上赵鼎因为反对赵璩封国一事拂逆高宗,秦桧乘机排挤赵鼎,又推荐萧振任侍御史。
萧振此人本是赵鼎荐引的,后被秦桧招揽,进入台阁后,弹劾参知政事刘大中反对和议,使刘大中免职。赵鼎说:“萧振的本意不在刘大中。”意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萧振弹劾刘大中是假,弹劾自己才是真。萧振也对人说:“赵丞相不待指责,就会自行去位。”意思是:赵鼎是明白人,不需要我直接弹劾他,他自己就会辞职的,说明萧振与赵鼎私交甚笃,非常了解赵鼎其人的秉性。
恰在此时,殿中侍御史张戒指责给事中勾涛,勾涛说:“张戒攻击我,是赵鼎的意思。”便诋毁赵鼎结交谏官及诸将。
高宗听后越是疑心,赵鼎只好称病求免罢相,说:“刘大中持论公正,被章惇、蔡京之党(暗指秦桧党羽)所嫉恨。臣的意见与刘大中相同,刘大中去职,臣怎能留任?”便以忠武军节度使出知绍兴府,不久加检校少傅,改任奉国军节度使。
当秦桧率领执政大臣前去为赵鼎送行,赵鼎根本就没给秦桧好脸色,一揖而去,秦桧恨得牙根痒痒。这就是远离战场的官场较力,朝廷上下为和议而展开诬陷、诋毁、排挤、暗战起此彼伏,而远离政治中心的岳飞,暂时没有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绍兴八年六月,就在金使来到临安递交国书不到一个月,金国又有所动作,元帅府下令:“负公私债务而不能偿还者,没身及妻女为奴婢以偿。”于是,金人统治下的境内百姓积攒怨愤,纷纷杀死债主,聚众抗金。本来,这是抗击金人的最好时机,岳飞多次上书高宗北伐中原,可送去书札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让岳飞错失恢复中原的大好时机,只能北望中原,仰首成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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