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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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倒不能怪安芩。
她喝完药后没多久,便领着雀蝶前来谢恩,却不想在门口遭到了德禄的刁难。
德禄被调到清芳殿本就不快,又因安芩之前与他有不少过节,更是满肚怨气。眼下可算逮着机会,一横眉,拈起兰花指便道:“哟,这不是安小主吗?这到清芳殿好几天也没见您来找裕妃娘娘啊……”
他拖长了尾音,说着又探出头望了望天:“这又是哪来的西北风把您都吹过来了呢?”
安芩蹙眉,见德禄面色不善,便明白今日这清芳殿的门怕是进不去了。但她仍柔柔笑着,加上风寒未好,顾盼间多了份柔弱的美意:“公公说笑了,前些日子病得太重实在下不了床,今日勉强好了点,这不就连忙来向裕妃娘娘赔罪了吗?还请公公通传一声。”
她伸手按了按雀蝶的胳膊,示意她打赏一番,做个人情。可惜雀蝶只迷茫的看着她,从未做过这种事,更不知这是何意。
德禄嗤笑一声,不等安芩自己掏腰包打赏,就已讥讽笑着:“只可惜娘娘眼下睡着,怕是惊扰不得,若安小主有心,那边在此等着吧!”
雀蝶一听,当即双目瞪圆。她刚想生气,又自觉德禄是裕妃娘娘的人,按照位份来说比她高一头。况且她们人都到了别人家门口,若是在这里大声嚷嚷只怕丢了安芩的脸,于是忍了下来,嘴里念念着:“德禄公公,我们小主病未痊愈,如今又在这风雪下站着,身体怕是受不住啊!”
“受不住?安常在这身子倒是金贵。”德禄眼珠一转,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掩着鼻,嫌弃道:“这一股子醉欢楼的味还没散呢!纵然成了小主又如何?不过一个常在罢了,谁知道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法得来的。”
雀蝶气得抬步就要上前,却被安芩拉住了。她回头一看,就见安芩摇着头,视线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盯着德禄。
她须臾便移开了目光,敛去眼里的凛冽,嘴角还挂着笑意。好似并不觉得冒犯,盈盈往后退了两步,往那一杵,就软声应道:“公公说得是,想必来给裕妃娘娘请安,也得拿出诚意来。”
德禄得意的扬起眉,见着安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来得急,连汤婆子也未曾抱一个,不过片刻已然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旁边的婢女漫儿见状有些不忍,但见其他人默不作声,再加之德禄的等级远远越过她去,也就没吭声。直到到后面看安芩脸色煞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实在没忍住,便问:“不如让婢女进去通传一声吧?之前漓儿姐姐还受娘娘的嘱咐给安常在送药,要是安常在病得更重,这可怎么给娘娘交代?总不能是娘娘赐的药不管用吧?”
德禄扫她一眼:“难怪来清芳殿半年也只是个三等的打扫婢女,没点眼力见。若是晕了那便是她自个身子孱弱,关娘娘何事?”
漫儿被噎住,正想再说些什么时,远远瞟见一道身影,连忙警神。那德禄倒是立马溜进里面去,生怕报晚了一步讨不了赏一般,看着就来气。
蔺叡甫一踏进清芳殿,就看见伫立在门口的女子:窈窕倩影,只着一身青蓝色栀子花纹夹衣,折了一花枝别上发髻,许是站了有一会,积雪已覆上了脚踝。
旁边的下人跪了一地,正要高呼‘参见皇上’,蔺叡却已示意他们噤声。想着裕妃这个时辰应在小憩,就打算进去歇息片刻,喝杯茶暖暖手就走,怕他们声音太大吵醒她。却不想还没走进屋里,就见站着的女子身影摇晃,随着旁边婢女一声‘小主’中,就要一头往雪里栽去。
蔺叡眼疾手快搂住她,见她面容憔悴,一直发抖,不由皱起眉来。雀蝶先是朝蔺叡行了一礼,随后也忍不住替自己主子出气:“若是裕妃娘娘的吩咐也就罢了,娘娘向来温和,偏生那德禄以势压人,非要小主站外面,不肯通传一声!”
蔺叡听着这话,视线悠悠落到那写着‘清芳殿’三字的匾额上。他本不想管,甚至抬手就想推她出去,但旋即又觉得不妥,便冷哼一声,教人分不出是何意,直接拦腰抱着安芩就走。
——
等到安芩从一片暖意中醒来,先是看见了自己房内的茶白纱帐,想要喝水,喉咙却似被棉絮堵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勉力撑起身,一侧头,就见蔺叡坐在案桌上喝着茶。见她起身,只眉梢一挑,动作却未停:“病还没好,去清芳正殿作甚?”
安芩瞥见了蔺叡眸中的试探,心里发笑,明明这人从宠幸自己的那一刻起便疑心重重,又一边升她为常在,观察她反应,上位之人为何愿意做这种麻烦事呢?
安芩不知道他在疑心什么,或许是疑心一开始徐官女子下药的事、又或者是最近宫中传闻,说太后要为他举办选秀,而她出现得太过巧合,于是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后的人。
安芩思绪一转,却还是哑着声回:“奴婢来此几日有余,理应去给裕妃娘娘请安,娘娘仁慈,念及奴婢的病差人送来了药材……咳,奴婢心中自是感激的。”
“朕既封你为常在,便不必自称奴婢。”
“虽是如此,但……”安芩咳嗽了两声,对上蔺叡的视线后又立马移开,神色难掩委屈,却强撑着笑道:“是……谢过陛下的恩典。”
兴许是她咳嗽的声音让蔺叡有些不耐,他斟满茶水,终究是站起身踱步走到床前,喂她喝了下去。
等她喝完,蔺叡伸出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心中思绪万千,但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娇弱可怜,让人不由自主的怜惜。
他把她身份查得干净,没有太后的手笔,但安芩落水那日激发了他的怜悯心,蔺叡本就多疑,不免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陛下……”被他捏得死死的人眸光楚楚的看着他,轻声道:“臣妾有点疼……”
蔺叡下意识的松手,就见她娇嫩的肌肤上出现了一抹红印,他用力擦拭了片刻,这红印不减反增。安芩像是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伸出手试探着扯了扯他的衣角,柔柔唤:“陛下后悔了吗?”
“后悔?”蔺叡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她瘪着嘴,又在说话间把自称改做了奴婢,这才明白她指的什么,颇觉好笑:“朕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难追的马若是惹得陛下不快,那也不是什么好马。”
蔺叡被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眉眼间的阴霾也散了些,这次倒是真情实意的为她捻了捻被角:“风寒还没好又晕倒在雪地,身子弱还要逞强,还不快躺下?”
安芩听话的躺好,随后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那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陛下是不是要走了呀……”
她声音像是夜莺婉转的啼叫,柔软而脆弱:“陛下可以多陪臣妾一会儿吗?”
……
云溪将淑贵妃爱吃的梅花白酪糕呈上去时,后者神色仍是郁郁,伸手夹了一块,尾指的护甲便重重划过了云溪的手背,勾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云溪强忍着痛意只当不知,听见淑贵妃烦躁问:“夜深了,皇上今日翻了谁的牌子?”
旁边便有太监恭声回:“回娘娘的话,今日得宠的是住在清芳殿里的安常在。”
前脚才大张旗鼓的找她疏粹宫的麻烦,怎地后脚又举荐安常在去了?
“呵,好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淑贵妃硬生生将手中的糕点捏碎,朝旁边一扔,微微抬了手,便有人来替她仔细擦着指缝中的残渣。
“兴许裕妃也是不乐意的。”云溪适时开口:“听人说皇上本是来清芳殿看裕妃,刚巧遇上受罚站在雪里的安常在,这才改了方向,恐怕裕妃还在气头上呢!”
“受罚?清芳殿什么时候也兴罚人的戏码了?这倒是奇事一桩。”淑贵妃的心情略有些好转,掀起眼帘瞅了云溪一眼,见后者仍端着盘子跪在地上不动,忍不住啧了一声:“你那表妹实在太不上道,这次真是让本宫丢了好大的脸!搞得本宫像是容不得新人,巴巴的去找裕妃算账去了!”
“娘娘教训得是,都是阿笙的错。”云溪敏锐的察觉到淑贵妃心情的好转,便知对阿笙的惩罚也该取消了,不由松了口气:“只是阿笙之前也只是浣衣局的浣衣宫女,做事不知分寸,不如让奴婢好好教导一下,再让她出现在娘娘面前吧?”
淑贵妃勉强点了点头,用手轻抚着自己发髻上的步摇。那是皇上之前赏赐她的,由玛瑙翡翠制成,以南珠点缀,最显华贵:“也好,本宫现在也懒得看见她,你且下去吧。”
等到她走了,淑贵妃想着今日之事,冷笑一声,一听安常在这三字就觉得恶心:“不是生病了么?生病还能勾得皇上宿在那里,真是狐媚玩意!”
漓儿在旁边替淑贵妃捏肩,安抚道:“娘娘莫急,安常在不过昙花一现罢了,哪里能比得上娘娘的盛宠不衰?”
“盛宠不衰?” 淑贵妃取了案桌上放置的手镜,照了照自己的容貌,见自己眼角处已经出现了细纹,气得直接将手镜摔在了地上:“这才多久,本宫都有细纹了!若是皇上见本宫这个模样……漓儿,你快去太医院给本宫叫李太医过来!”
漓儿应是,慌忙告退,徒留淑贵妃死死盯着地上碎裂的手镜。而后她抬起脚,猛地踩了上去。
旁边伺候的婢女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瞥了一眼,就见碎裂的镜面中淑贵妃的面容也被切割成好几块,碎痕泛着寒光,衬得她阴沉的神色宛如吐信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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