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学徒

自那以后，路新只要有空，就悄悄出府到元春堂。

        如今路新出府都是身着男装，化名陆子新，扮作是相府家生子，有空便在元春堂里做学徒。元春堂里除了张铭耀知晓路新的真实身份外，其余人一概以为她是张铭耀新收的小徒弟。因此，只要在元春堂，路新都称张铭耀为师父。

        而她虽是小徒弟，但其医理已经比同龄人懂得多。识别草药，听张铭耀讲解草药的各种功效，学习人体穴位……路新都学得很快，做事也非常认真。

        可是，尽管认真，路新因为右手不大灵活的缘故，偶尔会打翻药草，或者抓药比其它人要慢。再加上，张铭耀对她特别关爱，因此元春堂其它学徒有些不服。

        某天，一位师兄清洗好刚刚采摘回来的草药，让路新用纸包好。可是她的右手不听使唤筋骨僵硬，一个没拿稳，草药便撒在了地上。

        那位师兄刚回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很是气愤。

        “陆子新！”

        “师，师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洗的，这下好了，又要洗一次！”

        “师兄，我来洗吧。”说完就去捡起地上的草药。

        “走开！你来又不知弄到什么时候！快走快走吧！”说完，推开路新，蹲下自己来捡。

        路新很是内疚，还是继续帮忙捡起。

        “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收了你这个徒弟，明知道手不行，学什么医啊！”

        路新低头不语，很是失落，觉得自己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可是，自己真的很想学医……

        这时张铭耀进来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以这么说子新！”

        “师父！你看看，子新给弄成的这样！”

        “师父……”路新满是歉意地看了眼张铭耀，便很快又低下了头。

        “再收拾就好了嘛，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说子新呢！”

        “师父，您就是偏爱子新，这事要是搁别人，搁在我身上，您肯定会责骂一番的！”他转而小了些声继续说，“手有问题，做错了事就一定要人谅解吗？什么道理！”

        “你！哎……”张铭耀无奈，“弄好就算了吧，子新，天有些晚了，回家去吧。”

        路新在一旁听得清楚，虽然委屈，但师兄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她知道，师兄并没有恶意。

        “师兄，你说得对，是子新的错，子新明知道自己的右手不那么灵敏，就应该更加小心才是，师兄责骂得对。”

        路新随即走近他面前，真挚地说：“师兄，我想学医，真的很想。以后子新一定更小心仔细，不给师兄添麻烦！”说完，看向张铭耀，“师父，子新想晚点回去，来清洗这药草。”

        ……

        自此，路新在元春堂更加仔细认真，更加勤快了，虽然还是有犯错的时候，但路新都及时纠正、补救，并每次都很认真地承认是自己不够细心、懂得不够完全等等，从不说是自己天生缺陷才犯的错，不以此博取大家的同情。

        久而久之，元春堂所有人几乎都接受了她，甚至喜欢上这个小师弟了。

        路新每每想到与张叔叔、师兄们在元春堂热闹地讨论病症的场景，都会不自觉地感到温暖又欣喜。

        忽然，她想起娘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没有故意去伤害他们，我就只管去接受自己的缺陷，尝试接受自己的过失，或是想得开阔些，这样，我脚下的路就是崭新的。

        娘，小新这样做，是对的吧？

        ……

        除了做学徒学医外，只要路新一有空，就被她的张叔叔带去游玩。

        “张叔叔，小新不想去，元春堂里还有些活没做完呢。”

        “不行，都说了今天休息，你师兄们都回家去了。你一个女娃娃，整天忙着忙那的，真以为你是他们师弟啊。”

        “可是，多做一点又没坏处。”

        “快点，跟我走，带你去郊外骑马。”说着拉着路新就走。

        而每次路新跟张铭耀出去游玩回来，都觉得很轻松、快乐。

        “多好啊，十多岁的女娃娃，就是要调皮、活泼一点嘛。”张铭耀常常这样跟路新说，满是疼惜。

        在接下来的六年里，张铭耀偶尔会带路新在京城附近游历行医，救治了许多人。

        路新也开朗了些，学会了骑马，和别的孩子堆雪人……少了些少年老成，多了些俏皮。

        医术上，她也有很大提升，她坐诊，都能应对自如。偶尔的疑难杂症，也常常是她负责的。张铭耀常常夸她用药胆大心细，思维新奇，对她的方子是赞不绝口，都可以算是出师了。这也让路新欣喜不已。

        这一切的一切，路新特别感恩，感恩遇见张叔叔，感恩娘的良苦用心，也感恩自己，能够成为这样的路新。

        ……

        六年来，相府对于路新的出府、学医，甚至偶尔的游历，丝毫不知情。她的别院，本就鲜少有人来。房大娘在院里，帮她隐瞒得很好，所以都相安无事。

        而相府前院这边，倒是风光无限。王氏对子女要求也特别严苛，路洁、路无蔚都十五岁了，都习得一身好本领。

        路洁琴棋书画不说技艺超群，也可谓是享誉京城。路无蔚自己想从军练武杀敌，但路皑泉和王氏都不同意，坚持让他习文科考，因此文武两头顾。他倒是天赋异禀，去年就中举，还成为了太子百里骋伴读，并与之交好。

        有儿女如此，夫复何求！这是路皑泉去年在家宴上的感叹，于是与王氏一家关系更好了。王氏便更是骄傲自得。夫妇二人盼望着儿女成龙成凤。

        这些情况，路新和房大娘都有所了解。

        房大娘常常不平，有次还叹道：“哎，看到她们这么风光无限，真是叫人恨天老爷不公平啊。当初白姨娘对相爷可是满怀希望啊，最后走的却是那般孤寂！”

        “房大娘，他们过得好是他们的事，我们过得也不赖啊。我想娘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路新笑着，拥了拥房大娘。

        房大娘也咧开嘴笑了，狠狠地点了点头：“我家小姐自是最好的。”

        路新开怀，心想：忘记那些不快的事，不去记恨地生活应该就是娘说的，走出一条崭新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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