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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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暗,夜幕将临,北邰行宫的灯火陆续亮起,巡逻的羽林卫兢兢业业,整齐地列着队经过行宫各处。
苏敬纶查验完北门防守,独自一人往自己住处走去,途经一处小轩,被一声“景华兄”喊住了,她眉头一动,回头看去,是沈信芳和他的下属柴越。
三人相互见了礼,沈信芳视线略微往下,避开苏敬纶的眼睛,道:“方才章舍人与我聊起此次冬狩……”
百草泉一事过后,他和苏敬纶没有再私下碰过面,还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哪知如今见了对方,心里仍有些许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苏景华越看越具阴柔之美……
他抑制不住自己心里这股怪异的情感,愈发觉得自己荒唐可笑,他和他打过架,领教过他的身手,虽说当时没分出胜负,但昨天看他箭术那般高超,自己大约是真的打不过他的……
他怎么会觉得孔武有力的苏景华阴柔?
他甩去脑中的杂念,愈发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
“他提出能否扩大冬狩范围至沽阳陂,一则,冬狩本就是要猎除猛兽,防止野兽残害弱小生灵,二则,冬至祭祀将要来临,沽阳陂那片墓地常有野兽出没,使得百姓祭祀先祖困难重重。若此次冬狩除去那一片扰民的野兽,也算善事一桩。”
苏敬纶松开抱臂的手,道:“扩大狩猎范围,须得增派防卫人手。大理寺可否借调些人员过来帮忙?”
“自然,这是应当的。”
“好,我找机会向陛下禀明此事,请陛下定夺。”
苏敬纶说完,便拱手向他二人告辞,沈信芳连忙让开一步,看着他与自己错肩而过。
沈信芳正松了一口气,忽然身边人仿佛扭了一下脚,小声惊叫着往边上跌去,沈信芳下意识伸手一捞,将苏景华接住了。
柴越惊了一跳,反倒退开一步,给他们让出了空间。
朦胧的灯光下,苏景华往日太过清冷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睫毛尤其长,扇子似的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目光带了些许惊愕,粉色的唇瓣微微张着。
沈信芳看着他的脸庞有些愣神,不由自主地想,作为一个大男人,他也太轻了吧?
苏敬纶却在他的注视中红了脸颊,手掌往他肩膀上一推,向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脱离他的怀抱,谁知脚下踩到一个圆滚滚的石子,再次往后倒去——被沈信芳牢牢箍住了腰,抱得更紧了,二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腰也过分纤细了……
沈信芳正走神,忽然被恼羞成怒的苏敬纶猛地推开了,苏敬纶站稳后,立即扬手打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沈信芳的脸颊当即印上五个指印。
沈信芳被打懵了,捂着脸呆呆看着对方愤愤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对柴越说:“我好心扶他,他怎么打人呢?!”
柴越干咳两声,“大人若像方才抱指挥使那样抱我,眼神还那样……我也要打人的。”
沈信芳:“?”
柴越尴尬一笑,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转头往回走,沈信芳追上去问:“我眼神怎么了?”
一旁的廊柱后出来两个人影。许兆禾望着沈信芳和柴越远去的方向,脸上无甚波澜,对赵婕妤摆摆手,示意她跟上,慢吞吞地踱步回了自己的寝殿。
他单手支着下巴,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开,是来自诏阳的言同甫的奏折,写着右相府因故走了水,死了好些仆从和相府属官,而流放途中的秦向荣也被拦路劫匪失手杀了……
他冷冷扫一眼落款,将奏折扔到一边,又拿起另外几个,这些则全是弹劾言同甫的,说他查抄相府不够尽心尽力,以致府上走水,说不定损失了秦向荣的其他重要罪证等云云……
他烦躁地将桌上的奏折一扫而空。
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睁开眼,望着为他煮茶的赵婕妤手上艳丽的蔻丹,缓声道:“阿兰是不是说过,皇姐在撮合沈信芳和苏敬纶?”
赵婕妤垂头恭敬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她说,长公主是自从回京后,格外关注这二人的动向,好几次都想让这二人单独相处。”
许兆禾默了一瞬,蹙眉道:“苏敬纶是断袖吗?”
“这,臣妾不知。”
赵婕妤将煮好的茶端到他跟前的桌案上,随后在他旁边坐下,柔柔地凑过去,侧着头,软绵绵地靠在他膝盖上,将脖子暴露在他视线之下。
许兆禾面无表情,伸手贴上去,漫不经心地轻抚着她的脖颈,眼睛盯着茶盏中升腾起来的热气。
……
冷风拂过常青树梢,山雀缩着翅膀跳进树叶深处,发出一声声小曲儿般悦耳的鸣叫。
两位宫女在前头带路,引着长公主往西阁楼走去。
许亦心抱着手炉,心情颇为愉悦,耳朵里绕着音乐虫,在自己脑海中哼着流行歌曲串烧,跟随宫女到了房门前。
宫女为她推开房门,作出请的手势,恭敬道:“长公主且先坐下品一口茶,稍作歇息,陛下马上就来。”
许亦心点点头,踏入房门后,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们,见她们垂着头退出了房间,心中涌起一丝纳闷。
她们在不安什么?
宫女飞快地抬头瞥一眼她,又垂下头去,恭敬道:“外头风大,奴婢为殿下关上门吧,殿下仔细莫吹了冷风去。”
大约是小老弟又发了神经,弄得这些宫女整天战战兢兢的。
许亦心对她们微微一笑:“好。你们忙去吧。”
宫女轻声答是,动作轻柔地合上了门,脚步逐渐远去。
许亦心回过头来,抱着手炉环顾四周,房内挂了两道珠帘,两边都竖了精美绝伦的琉璃折屏,她吸了吸鼻子,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味,怪好闻的。
不是说煮好茶了吗,茶在哪?
她撩开珠帘,越过屏风往里走,刚一进去,就看见沈信芳坐在案几旁,手握着已经不冒热气的茶杯,听见了响动,眼睛发红地抬起头看她。
许亦心诧异不已,又望了望四周,确认房内只有沈信芳,回过头来:“你怎么——”
“殿下别过来!”
许亦心被他吓了一跳,止住脚步,警惕道:“沈信芳,你怎么了?”
沈信芳将茶盏重重一放,手紧紧抠住案几的边缘,眼尾泛红,喃喃道:“殿下也是来找圣上说沽阳陂一事的吗?”
许亦心看他神色不对劲:“什么沽阳陂?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信芳晃晃脑袋,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水,一言不发,许亦心狐疑地走过去,伸手去够茶盏,沈信芳喝止她:“别碰!”
许亦心被他吓一跳:“不碰就不碰,你这么凶干什么?!”
沈信芳咬了咬牙,脸涨得通红,手撑着案几站起身来:“这茶有问题。”
可是,这是陛下的行宫,是谁这么大胆子?
而且他只喝了一口,怎会,怎会如此!
他忍住胸中翻涌的热潮,抬脚猛地踹翻了案几!
许亦心惊得跳起来:“你疯啦?”
茶盏杯盘落了一地,茶水尽数泼洒在厚厚的地毯上,香气四溢。
沈信芳心中躁动:“心心,你快离开这儿!”
许亦心:“心心?!!”
这就是他对召南私下里的昵称吗?尼玛真够肉麻的!
“走!”
“你到底怎么了?在这里摔东西踢桌案,不要命了你。”许亦心蹲下去,将手炉放到一边,吃力地扶起案几,又去收拾茶盏:“让陛下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让你别碰它!”沈信芳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将她拎起来,想一鼓作气把她扔出去,但一对上她美丽动人的脸庞,那双水润含情的桃花眼,粉嫩欲滴的唇瓣……
“沈信芳你这人什么毛病——”
许亦心话音未落,忽然被他猛地抱进了怀里,沈信芳身上的水仙花气味扑面而来,她呆了一瞬,死命扒拉他的手臂想把他拽开:“啊啊啊你个臭流氓——”
沈信芳死死抱住她不放,语气却快哭了:“我说了让你快走!”
“你|他|妈脑子有坑吧你!你这样是想让我走的意思吗——”许亦心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趾上,痛得他力气松了一松,她趁机奋力一推,连滚带爬远离了他。
沈信芳跌坐在地上,紧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看一眼许亦心,又看一眼落在地上的茶盏,猛地爬起来掀开地毯,举起茶盏狠狠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茶盏应声碎裂。
他胡乱抓起一块碎瓷片,猛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许亦心被他吓傻了:“你你你你——”
沈信芳抬头死死盯着她:“茶水中有催情的东西,我不慎喝了一口……你快走!”
许亦心瞳孔地震:“好好好大兄弟你撑住,我这就溜号——”
刚站起身踏出第一步,立即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个严严实实,许亦心快哭了:“沈信芳你快捡起你的节操啊啊啊啊——”
沈信芳咬得自己下唇出了血:“你快跑,不要回头!”
“我跑,我跑,大哥你先松手——”
沈信芳猛地将她推开,而后返回那堆碎片前,果断给自己又划拉一道伤口,用身体的痛抑制汹涌澎湃的欲潮。
许亦心被他推得摔了个狗吃屎,打个滚又爬起来往外跑。
奶奶的,误食春|药这种剧情不是应该发生在男女主之间吗?!她一个小小炮灰是怎么摊上这种狗血剧情的!
“快来人啊——”许亦心大喊着,扑到门边想夺门而出,结果居然拉不开它!
外头被人悄悄锁上了。
靠,是谁给她下了套?
小老弟吗?没道理啊!
沈信芳又扑了过来,许亦心尖叫着躲开了他的魔爪,绕着屏风死命地跑。
“沈信芳你清醒一点!”
“清醒不了……殿下,你打我吧!”
“开什么玩笑,我打得过你???”
许亦心跑得气喘吁吁浑身发热,沈信芳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她大叫一声转了个圈,于是那件轻裘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
她继续胡乱跑,见着东西就摔,砸,踢,踹,疯狂给沈信芳制造障碍物,都被身形灵活的他一一跳过。
终于,她还是被他逮住了,手脚发软,气息凌乱地说:“沈信芳,我怎么也开始浑身发热……”
沈信芳从背后抱着她的肩,为了不冒犯她,低头狠狠咬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鲜血的腥味令他清醒了片刻,缓了一缓,眼神迷乱着:“你,你什么?”
“手脚发软,可能是跑太急了……”
沈信芳鬓角被汗水濡湿了,喘着粗气说:“不可能,你没喝那茶……”
他脑子一轰:“是香?难道是合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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