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死与共

天色阴沉，愁云万里，阵阵阴风裹挟着魔气和血腥气席卷而来，天地之间黑雾弥漫，山间草木皆枯，地上倒着不少尸体，哪还有半分仙宗的景象？说是地狱也毫不为过。

        “别来无恙。”那人向结界后的楚铭月说道。

        静虚天地前的结界为师尊亲设，只有他们师兄弟五个能自由出入，就连楚铭月也无法轻易破解，是清华宗的最后一道防线。此时，华铭芳和段铭恩都在苦苦撑着，而柳铭昕和顾铭玖带领清华宗弟子铸成结界前的人墙。

        怎么这么快？楚铭月眼看结界几近破碎，忙为华铭芳和段铭恩输了不少灵力，结界才总算稳固下来。

        “别输了！我们还撑得住。”华铭芳吼道。

        楚铭月停下手，看向结界外的魔尊。他正与柳铭昕和顾铭玖缠斗着，楚铭月看得出，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而魔尊却还悠闲自在。

        “你们撑住，我去会会他！”楚铭月说完便飞身出了结界。

        于此同时，魔尊像是逗猫逗够了，陌刀裹挟着强烈的魔气向二人砍去，刀光剑影之间，楚铭月一手将柳铭昕扔到结界内，一手持着一念与陌刀僵持不下，一脚将顾铭玖踹到一边。

        “我清华宗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相逼至此？！”楚铭月以为那还是魔尊，一边抵挡着陌刀凌厉的攻势，一边质问道。

        “无冤无仇？”他嗤笑一声，眼中闪现着诡异的血光，“虚伪至极！”一声暴喝，魔兵似乎感受到了魔尊的震怒，攻势更强，越来越多的弟子倒了下去。

        楚铭月召出青霜，将更多灵力注入一念。

        清风起，阴邪退。天边露出蓝色，魔灵四散，只有少数仍负隅顽抗着。

        “退回结界！”楚铭月冲着弟子们吼道。

        那些弟子自是纷纷退到结界后，将自身的灵力注入结界。最后一个身着清华宗服饰的弟子竟是在楚铭月身旁停了下来。

        “快……知秋？”楚铭月惊到。

        “我陪着师尊！”言语之间，沈知秋已祭出灵剑，楚铭月看到魔尊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避过了剑。

        难道她没有走火入魔？她还认得沈知秋！

        下一秒，陌刀便朝沈知秋砍去。

        楚铭月把沈知秋退到一旁，青霜与陌刀相撞，迸溅出的激烈灵光让一旁的人睁不开眼。

        楚铭月趁机将沈知秋扔了回去，他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她连沈知秋都不认得了，也只好采用武力了。

        只是，墨羽呢？

        楚铭月来不及细想，陌刀已至眼前，楚铭月看到了那双闪着红光的眸子。

        那双透着诡异红光的眸子盛满暴戾血腥，令人想到嗜血的野兽，杀戮的恶魔，楚铭月却依稀从中窥见故人模样。

        黑白分明，睫羽轻轻颤着，盈若波光，亮如星辰，如泉水清澈，平常也像是笑着，与故人眉眼，分毫未差。

        皮囊的背后，是蓝瑾的另一半魂魄，那个天赋绝佳，说修仙就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弟子的魂魄。

        楚铭月晃了下神，陌刀变化角度，冲着楚铭月的左肩砍去，楚铭月忙闪身躲避，可还是晚了。

        陌刀斜砍在楚铭月的肩上，鲜血染红青衫，楚铭月甩出一念，将她斥到十米开外，自己不顾疼痛，飞身而去。

        他听得到结界内师兄弟们的担忧声和弟子们的叫喊，好像有人叫着，让他回来，躲到结界后。

        怎么可能？

        楚铭月将练习过千百遍的上古遗阵画于手掌，看着他站起，又是一轮交锋，近百回合仍不分上下。

        刀剑横飞，灵光迸放，昔日师徒，兵戈相向。

        说是武力镇压，楚铭月哪里下得了死手？说到底蓝瑾的剑法功法由他亲自传授，楚铭月不止一次捕捉到蓝瑾的破绽。

        他本可以将蓝瑾一击毙命，可他犹豫了，机会转瞬即逝。况且，就算给他无限的考虑时间，他也下不去手。

        这可是自己手把手带大的徒弟啊！

        渐渐的，青衫染血，玉面蒙尘，楚铭月灵力不支，可还是奋力舞着青霜，护着清华宗最后的圣土，护着结界后的众人。

        他知道面前的人气力不支，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他眼前已渐渐模糊。

        “蓝瑾。”他背对着清华宗众人，轻声唤道，不设防的看着看着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你还认得我吗？”他想问，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股血腥味从喉间涌出，鲜血自他的唇角流出。

        楚铭月感受得到丹田的空虚，也感受得到鲜血从肩上流出，带走了身上的温度。

        陌刀飞来，楚铭月竟直接飞身而过，在身后加了层隔离结界，迎着陌刀，抱住蓝瑾。

        陌刀穿身而过，鲜血迸溅而出。他再也咽不下口中的鲜血，任由其涌出。

        “蓝瑾，你……还认得我吗？”他不甘心，这么短的时间内蓝瑾怎么可能走火入魔的这么彻底？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面前的人仍然无动于衷，楚铭月掌心向下，法阵落地成型。

        这是上古遗阵，可碎肉身灭魂魄，楚铭月在细微处稍稍改动，使其无法发挥功效，又在下面叠了一层传送阵。

        他张来口，鲜血涌出。

        “蓝瑾，为师……带你走。”他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着。

        他忘不了她坠入深渊前的微笑，忘不了替他挡刀的那刻，忘不了登天塔下桃花树旁孤寂的身影，更忘不了熟悉到已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声声呼唤。

        他下过地府，找到了蓝瑾的一半魂魄，而今他亦不想放弃。他要带她走，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既是保住清华宗，也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若是因此身陨，他亦无怨言，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她了。

        楚铭月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着蓝瑾滚进法阵，最后一刻，他回了头。

        他看见师兄弟们，还有沈知秋，但他们看不见他。

        “保重。”他轻声道，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阵法启动，白光炸裂，他才想起陌刀仍插在自己体内。

        眼前一黑，楚铭月失去了意识。隔离结界随之破裂。

        沈知秋不顾伤痛，飞身而出，却只看到了楚铭月染血的衣袍，连一片衣角都没能碰到。

        “师尊！”他撕心裂肺的吼道，如那天在朦朦白雾里，茫茫荒野上撕心裂肺的喊着。

        那些魔兵看自家魔尊走了，便也离去，阴风退散，阳光照在满目疮痍的山间。

        柳铭昕等人飞奔而来，见到法阵的一刻怔在原地，就连华铭芳都湿润了眼眶。

        沈知秋看到柳铭昕悲痛的神色，更是慌乱，忙拉住他颤声问道：“掌门师伯，我师尊他……他会怎么样？这个阵法是什么？”

        柳铭昕沉默着，他知道，但他不愿相信。除非绝无希望，否则铭月断不会用这个阵法。

        “上古遗阵。”华铭芳沉声道，“碎肉身，裂魂魄。”

        他声音不大，可在众人的沉默下显得分外清晰。结界后的那些弟子们落下了泪。

        “怎么可能？”柳铭昕呢喃着，“以他的性子，若不是毫无希望，怎会用此阵？”

        “强行疏通灵脉极其耗费灵力，他从静虚洞天出来时，便……”华铭芳说不下去了，当时他看得出来，可他阻止不了楚铭月。

        楚铭月走了，只留下了阵阵清风，吹过岩石，如泣如诉。

        第二日，清华宗发出消息，魔族于晌午攻山，楚宗师布下绝阵消灭魔尊，身陨，举世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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