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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仙人上山


两个月来,白灵奉察觉到陆续有势力于小卦山外驻留,实际情况怕是要比月儿谣所言的七八家还要多出不少。

  “肉怎么这么快就不够了,你怎么买的肉?钱明明够的,你是不是被人骗了?还是自己私藏了?”宁先一把抓过小胖子卫仁正的衣领,大声质问道。

  卫仁正那五官尚还分明的大胖脸蛋一紧,心中发虚,但一想到若是露馅了,那必然惨不忍睹,立马恢复了常态,惦着大胖身子,胖脸一扬,毫不示弱,演技非凡,“那是因为咱最近吃的多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儿头,都快比咱哥高了,一天天那么能吃,你还有理了?”

  “我好歹是竖着长,你个横着长的你还敢嚣张?”宁先一个小擒拿将卫仁正按倒在地。

  该高的高了,该胖的胖了,都长大了。

  宁先转头望向大口喝酒的白灵奉,问道:“哥,怎么办?”

  说着话还贼兮兮地笑了出来。

  卫仁正看着他这贼笑,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要坏!”

  白灵奉起身挥动手中酒坛子,如元帅挥斥手中令箭,意气风发,“那还能怎么办,肉不够了就把这小胖子给我扔锅里炸了!”

  而后竟也跟着贼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猖狂。

  “娘嘞!救命啊!”卫仁正嗷嗷大叫,牟足力气挣脱了宁先,满山头乱窜,身后宁先紧追不舍,和他一起追赶的还有孔乐,再后面还有个连滚带爬着,勉强能跑两步的三岁孩童,凑热闹地跟着哇哇乱叫。

  刚刚还发号施令的白灵奉坐了下来,享着手中烤肉,品着口中美酒,不时仰天长叹一句,“这种好日子可不多了啊!”

  似是发现了什么,白灵奉连喝了两大口酒,目光直视前方,忽地站起,一边伸了伸腰一边喊了声,“都回来!”

  声音不大不小,不愠不燥,刚好落入几人耳中,若还有人站的稍远些怕是就听不到了。

  几人停止了打闹,纷纷小跑着回来,宁先顺道还抄起了连滚带爬着傻乐的三岁孩童。

  四个半人儿围了个小圈子,却见白灵奉神秘兮兮地一边摇动着手指一边嘴里叨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叨了几句,突然目光一正,大喝一声,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随后双手环抱,用脚在地上划了个方向,装模作样道:“一会来个人,身长八尺有余,体重不过百来斤,胡须花白过肩,一身道袍,身后,身后还长了条尾巴。”

  “哥,你竟唬人,人哪有人长尾巴的,莫非是成精了?”宁先背靠巨石,把脚抬的老高,他知道白灵奉五感通灵,应该是又发现了什么,他天天想着怎么挑兄长的刺儿,这次听他又在胡说,哪里忍得住?

  “这是你第几次质疑我了?可有哪次是你对了?”白灵奉并不在意。

  “嘿嘿,有一次,你忘了?”一提到他哥的糗事,宁先可来了劲儿了,那是他为数不多能拿出来笑一笑这老小子的事儿了。

  只不过话才说道一半,却真见到迎面走来一老道。

  正是两月前下山赴北的张仙人。

  “咦?”几人看着都有些发愣

  “好漂亮一老道啊~”剑眉鹰眼,高鼻梁,尖下颏,红光满面,气血旺盛,飘逸出尘不似人间客。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儿了吧,”几人皆不自觉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而白灵奉看清张仙人的时候竟如石化般定在当场,无数思绪上脑,“熟,熟,熟,这身影太熟了!”

  他见过,此时却开口无言。

  “哥,你看的也太仔细了,除了尾巴,全中!”卫仁正的悄悄开口,打断了白灵奉的思绪。

  “尾巴呢?尾巴呢哥?说的我差点就行了,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掏出来条尾巴,这事儿我还能再笑话你一年,哈哈哈!”

  宁先几人平日里可是被白灵奉的霸道精明和不讲道理欺压的不轻啊,每每挑出来白灵奉的一个不对的地方便如大仇得报一般畅快,笑得极为猖狂。

  白灵奉摸了摸鼻子,也不好真去搜寻张仙人一顿,但是事已至此脸面上也不过去了,无赖劲儿也上来了,便也不讲什么道理了,接过卫仁正递过来的石子,轻轻一弹,打到了宁先左肩,笑声戛然而止,宁先被定在了当场,“至于这么个笑法吗?罚站一个时辰!”

  其他几个孩童此时却也只能在那苦苦憋笑了,只是不知笑的是白灵奉还是宁先。

  宁先是躲不过吗?他是能躲却又不敢躲。

  白灵奉有理没理教训他都是天经地义。

  而在那憋笑的卫仁正可就免不了宁先的秋后算账了。

  张仙人似是爱看这人小鬼大的小子出点丑,待得他们闹完才开口道:“几位小兄弟怎会有如此雅兴于此荒山野岭小聚?这里野怪虽稀,却免不了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山鬼出没,你们不怕吗?”

  卫仁正答道:“道爷说笑了,我们弟兄几人在这儿生活也有些年头了,附近这几座山早已踩过数遍,哪里见过什么山鬼?便是有,我弟兄几人也不惧他,到时以我们的手段,只需······啊!娘嘞!”

  话还没说完,只见老者身后突然钻出一个鬼脸儿,狰狞可怖,吓得卫仁正转头就跑!

  这鬼脸儿仿佛再也忍不了卫仁正的口头能耐,挥出一只毛拳就朝着他砸去,此拳于倏地已至卫仁正后脑勺,白灵奉刚欲出手阻止,却见张仙人一把按住毛拳,随后转身从背后衣服里就拎出来一只小猴子,头也不会地反手一抛,竟直接把小猴子扔下山去。

  一人一猴出手之快,动作之娴熟,看得白灵奉与宁先心脏都多蹦跶了几下,而其他人更是还未反应过来。

  张仙人开口解释道:“几位小兄弟莫要慌张,这小玩意儿其实不坏的,还懂得人语,只是其性子暴戾,为猴直爽,最是受不了有人于他面前叨叨叨,叨叨叨个不停,听到有人在它面前言语嚣张,口不自律地吹牛,更是顾不得其他了,还请几位见谅,老夫刚刚送他去散散心,放松下心情,一会它自会寻回。”

  卫仁正心有余悸道:“无恶意便好。”

  张仙人望向白灵奉道:“这位小兄弟,可否与老夫这边详谈?”

  白灵奉也看向张仙人回应道:“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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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当空,二人寻了月色最是温和之处,促膝而谈。

  张仙人发出了疑问,“你五人可是一直生活于此?”

  白灵奉答的极为详细,未有遮拦,“正是,不出一里,有两间木屋,我五人从未远出过。”

  张仙人想起刚才看到的锅碗与肉很是好奇,“你们没有其他亲人,这么多年来如何生活的呢?竟还过得如此有滋有味。”

  白灵奉随口答出,“自是家里长辈所留。”

  而后话锋一转,“你怎知我们无亲人?莫非道爷对我们很了解?”

  “莫要再将我视作十年前不懂事的孩童,道爷自可把话说的直接些,”白灵奉手中还提着酒坛子,说到此处,又给自己猛灌了两口,刚想把酒坛子递过去请道爷也来两口,可又想到老者既已出尘,自是不会沾染酒肉的。

  可张仙人却一把抓过了酒坛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张仙人很想再把他当做一个懵懂的小屁孩,随口便能忽悠来去,却已知不可能了。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言语,白灵奉是有万般疑问,话到嘴边却不知先问哪个好,而张仙人心中也存有许多话想倾诉,当见到白灵奉后,却一句也说不出了。

  静坐一会,也挺好。

  “这是你我第几次对视?”

  张仙人开口打破了平静,直视白灵奉的双眼,四目相对,便又算了一次。

  白灵奉答得自信,“第五次。”

  张仙人情绪平复的很快,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哦?你倒是说说都有哪五次?”

  “第一次,记忆模糊不清,好像是我刚刚懂事之时,您到木屋来喝过茶,第三次,是刚刚您在山底,而我在上头儿,我还借此在他们面前装神弄鬼了一回,第四次是刚刚拉单桌的时候,第五次便是现在。”

  白灵奉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

  “而第二次我却记得最为清楚,就在十年前,大批人马前来围攻小卦山,想与我争夺爷爷所留,是道爷您带着几位前辈于山外相阻,力退众敌,此等大恩,晚辈无以为报。”

  说完,白灵奉一躬到底,抬头依稀看见张仙人眼角湿润未擦干净。

  故作淡定的张仙人轻轻一挥手,示意白灵奉起身,酒能醉人,人一醉便喜欢回忆往事,“刚才你兄弟几人皆称我为仙人,除却你们,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都会叫我一声仙人,可我这点能耐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享了虚名罢了。”

  白灵奉静静听着,却不知从何处又掏出来一坛子金浆,陪张仙人喝了起来。

  “踏仙桥,过仙关,渡仙虹,全天下修者无不向往之。

  采天道,承天恩,享天运,更是令人羡艳的大福泽。”

  张仙人眼神中也充斥着向往。

  白灵奉附和道:“城里有个说书的,被称为徐大明白,他的故事很多,天天都会讲到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儿,这么多年来都不带重样的,只不过他说的这些什么飞升啊,天运啊,恐怕也只有我会信,因为我便是受了那无人不羡的大福泽之人!”

  张仙人感叹道:“你兄弟几人虽是师兄领养而来,却也算是他于这天地间唯一所留念的了,他于十年前飞升而去,将这份天运赐予你等,真是被你小子得了大便宜。”

  而后话锋一转,目光犀利直逼白灵奉双眼,道:“师兄飞升之时,钻取天运十成,却不知你独享了几成?又分给了你那几个弟弟多少?”

  白灵奉毫不遮掩地答道:“我占了九成,宁先、卫仁正、孔乐共分一成。”

  白灵奉一口下去,刚剩下小半坛的酒已然见底,他问道:“我这么做,过分吗?”

  老道先是一怔,后大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敢接下九成,当真大气魄也!”

  白灵奉此举落在别人眼中是贪得无厌,在张仙人看来却是尽显兄长的担当。

  实则十年前当白灵奉看到爷爷飞升之际,他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屁孩儿。

  突现一个闪烁万千光华的洞口吸附几人进洞,白灵奉见爷爷仿若在对抗着什么,只觉这绚丽的洞口并非什么好东西,便挡在几个弟弟身前,当先冲入堵上了洞口,承受其内光华冲击差点昏厥。

  待他清醒后浑身舒畅通透,才知此洞原来是个好东西,当看到还有些残余的天运漂浮,他深知自己已然得了大便宜,便将剩余的天运尽数抛向三个还在哼着鼻涕泡儿熟睡中的弟弟。

  这事儿他从未掩饰过,待得几人长大后,孔乐对这些毫不关心,白灵奉对宁先与卫仁正说起此事时还很蛮横,“九一分,你们有什么意见没?”

  两人也不计较这些,在他们看来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再然后,听到徐大明白讲述“祸福相依”一理后,白灵奉心中已释然,“我这是替你们挡灾了啊!”

  宁先与卫仁正更是常拿此事笑话他,“你看,谁叫你不光蛮横,还贪呢?这下好了吧,以后无尽的灾祸有你受得了。”

  类似于这种话换来的自然是一顿爆锤。

  张仙人好奇问道:“这前后你可发觉有什么变化?”

  白灵奉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道:“身体上我察觉不出如何变化,只是这魂魄,仿若去过九天之上巡游了一趟,还与那传说中的太上闲聊了几句,又下过一次阴曹地府,听那地府十殿阎罗讲解了一番生命的真谛,又像是历经了一次历史轮回,尝尽人间疾苦,十年?百年?千年?好像是这样的,又好像不是,说不准了,记不清了,总之就像做了一场怪梦,哈哈,道爷您就当我在胡扯的好了。”白灵奉神情由茫然转回自然,放松了许多。

  既是记不清了,张仙人也没再多问。

  打小就聪明的白灵奉,许是酒喝得太多了,二十年难遇地嘴笨了一次,“我有个疑问,爷爷能飞升,是不是早已达到那传说中的补天境?您一定也不差吧,为何不成个真仙人?”

  张仙人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我不飞升,天上风大。”

  白灵奉干咳了两声,两人又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良久无言。

  接下里张仙人的一系列动作打破了白灵奉近期的顾虑,只见他起身环顾四周,挥斥手中酒坛,高声说道:“看到了吗!连绵大山环绕小卦山于其间,四下暗流涌动,杀机不断,十年前带着族中后辈前来想替代你享天运的老家伙们又回来了,山宝出世之日,便是他们上山之时,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尔,你可惧否!”

  白灵奉并未配合张仙人的豪言,竟还埋怨了起来,“您不知道,十年前我那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幸亏我胆子还行,不然就麻烦了,我倒是不怕他们活着的时候,却很怕又死一群人,埋人可比打架还糟心,”白灵奉未曾看到张仙人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只是忙着拆台。

  “最好是别死了自己人,”他又冒出来一句,看到张仙人有些暗淡的脸色,他又朝着十年前埋人之处深深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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