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决绝离去

无论这世间是荒诞还是真实，太阳每天依旧会从东方庄严地升起，一如既往。

        早饭的餐桌上异常安静，大家都没有主动开口谈论昨天晚上的事。

        最后，乔治安娜打破了寂静，她放下了叉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打算告诉他们自己即将离开，“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今天我就要回画眉山庄了。”

        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希刺克厉夫拿着面包的手一顿，眼神沉郁地看向乔治安娜。

        他盯着她系着丝巾的脖子，眉头紧锁，昨天夜里因为环境黑暗，他并没有看清她脖子上的伤痕，没想到今天却依旧无法看到她的伤势，这让他的内心感到一阵烦躁。

        耐莉忍不住开口道：“达西小姐，如果你是因为昨天的事，那完全不需要这样，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发生一些小矛盾是很正常的，我们都很理解。”

        昨天夜里，经过和希刺克厉夫的探讨，耐莉最终把那件事定义为了青春期女孩们之间的小摩擦。

        他们从小和凯瑟琳一起长大，虽然凯瑟琳有时确实比较冲动和自私，但她再怎么顽劣，却从未故意伤害过他人。

        而通过这段时间和乔治安娜的相处，他们也非常相信她的人品，认为她绝对不是会挑起事端的人。

        因此，他们只能把这件事当作一场误会，希望它能够尽快随着时间沉入大海。

        “这段时间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们。”乔治安娜微笑着说道。

        希刺克厉夫左手在桌下握紧了拳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把小哈里顿照顾得很好。”

        “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看到乔治安娜语气如此的坚定，便知道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决定了。

        凯瑟琳假装不舍地开口，“什么！你要离开了吗？我们一定会想念你的。”

        然而，她眼神里的窃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乔治安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凯瑟琳，根本不把她的小把戏放在心上，只希望她以后在处理埃德加和希刺克厉夫的关系上不要翻车。

        凯瑟琳被乔治安娜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讪讪地低下头继续吃她的早饭，默不作声。

        在此时的英国，楼上一般是主人的空间，而所有的仆人除了打扫外，只能在楼下活动。

        吃完早饭的乔治安娜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很快，房间里就变得空荡荡的，好像从未有人居住过一样。

        一大一小两个手提箱整齐地在床上铺开，乔治安娜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希刺克厉夫送给她的木簪，纠结到底要不要还给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希刺克厉夫突然出现在门边，他的声音有些暴躁，吓了乔治安娜一跳。

        她慌忙地把簪子往箱子里一塞，再用上面的衣服胡乱盖住。

        “等我收拾完就走，画眉山庄的‘小蛋糕’还在等着我呢。”乔治安娜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想要掩盖自己刚刚的行为。

        “小蛋糕”是林惇兄妹给那只小狗起的名字，因为它的毛发就和小蛋糕一样蓬松。

        然而，希刺克厉夫并没注意到乔治安娜的后半句话，他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那识字角怎么办，还有我的字还没有练好。”

        当初为了显得正式，乔治安娜给洗衣房的那张桌子起了个文雅的名字“识字角”，从此他们就都习惯这么叫它。

        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事，只是在意识到剧情的不可抗力之后，不想再做干扰剧情的事罢了，以免将结局引向更加糟糕的境地。

        “你已经认识了全部的字，以后可以继续照着我留给你的字帖练字。”

        希刺克厉夫沉默了良久，忽然用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走吗？”

        乔治安娜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呼啸山庄，这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怒气冲冲地打断。

        “原来你是终于醒悟了，发现这里住的其实都是一群卑微、恶劣到无可救药的人，所以想要迫不及待地回到画眉山庄那些上等人的怀抱对吗？”

        听到希刺克厉夫对她如此的误解，乔治安娜的火气也上来了，但她还是强忍着怒意道：“我在画眉山庄也只是客人而已，我早晚都会回到自己家，再说我去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呵，和我没关系，只和林惇家那个懦弱的软壳鸡蛋有关系！”

        “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

        希刺克厉夫黑眸深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乔治安娜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咚咚咚！”就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时候，耐莉突然出现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达西小姐，刚刚画眉山庄来了口信，说林惇一家要去邻郡给亲戚吊丧，今早已经出发。”

        耐莉有些意外希刺克厉夫也在这里，不过看样子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听到这，希刺克厉夫的眉头一扬，紧绷的下颌线也渐渐有放松的趋势。

        然而，还没等他的心彻底落下来，就听到耐莉继续道：“画眉山庄的仆人还带了一封信，说是从彭伯利庄园寄来的。”

        乔治安娜没有理会一旁阴晴不定的希刺克厉夫，迅速地接过信件，发现是她哥哥达西的来信。

        精致的信封上盖着属于彭伯利庄园的特殊标志，拆开后微黄的信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乔治安娜双手拿着信，背对着阳台照过来的刺眼阳光，略有紧张地浏览着信的内容。

        信上先是表达了对她在这段旅程中的关心，简单地交代了她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发生的一些大事，并期待她能够尽早回到彭伯利庄园。

        紧接着，达西告诉她自己在一次外出时不慎摔断了腿，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希望她不要担心。

        最后，信的末尾一改之前简洁的文风，用非常华丽的词藻向她表达了宾利小姐对她的想念，乔治安娜细心地发现这段除了最后一句“我也是”以外，其余的笔迹相比之前稍显急躁。

        乔治安娜莞尔一笑，猜想或许这段里只有最后那句话才是达西真正想写的。

        虽然还没有见到达西，但从这封简短的家信中，乔治安娜已经感受到哥哥对自己的关怀和疼爱。然而，她的心底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担忧。

        真正的乔治安娜已经不幸地香消玉殒，她在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这里，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融入那个大家庭。

        她现在还不敢直接告诉达西真相，因为她根本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人当做妖怪，绑到十字架上烧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另外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乔治安娜做出最后的决定。

        “彭伯利来信说我哥哥生病了，既然林惇他们不在家，那我就直接回彭伯利了。”

        她本来回画眉山庄也是打算和他们道别的，而且她现在确实非常担心达西的伤势，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可不想后世那么发达。

        希刺克厉夫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哦！非常遗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达西小姐，请问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耐莉一脸同情地说。

        “不用了，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乔治安娜婉言谢绝了耐莉的好意，轻扣上了两个手提箱的锁扣。

        临走前，她意外地看到了在她门口踌躇的凯瑟琳。

        凯瑟琳看到她后，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对不起，之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乔治安娜挑了挑眉，并没有立即回答，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希望你不要告诉林惇兄妹这件事。”凯瑟琳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看样子似乎非常急切地想要得到她的承诺。

        乔治安娜冷冷地看着她，“我不会主动和他们提起这件事的，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不是所有错误都能够被原谅，如果不是当时她的反应迅速，即使现在她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至少也会摔断骨头。

        凯瑟琳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和乔治安娜说了一些类似于“路上小心”的客套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秋天凉爽的微风拂过乔治安娜的脸颊，院内每棵树下都堆积被人为扫到一起的黄色枯叶。

        不知不觉之中，她在约克郡就生活了将近一年。

        在这里，她认识了很多曾经她以为只是书中的纸片人，发现了他们也拥有活生生的灵魂，他们都在无形之中教会了她很多，让她从初来时的迷茫，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英式的生活方式。

        而她在这里所经历的最美好的回忆和悸动，也将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希刺克厉夫没有下去送乔治安娜，他从阁楼的窗户里，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双眼猩红就如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他握紧了拳头，“砰”的一声砸向墙壁。

        倏尔，他拿起一旁的刻刀，恶狠狠地在窗台上刻着什么，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来，但他浑然不觉，近乎疯魔地执着于手中的动作，全然不顾自己被刀锋割裂的一道道伤口。

        终于，一个崭新的名字出现在了窗台上，猩红的血液在沟壑中缓缓流淌，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而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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