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窗户纸

刀气瞬息而出，但鬼老人何许人也，虽然没了肉身，但鬼仙的灵觉岂是一般修士所能媲美。只见双指轻拈，瞬间便将黑瞳的刀气捉在了指间。

　　“果真是刀灵啊！呵呵呵，脾气还挺大，有趣！有趣！有生之年能一观法宝生灵，老夫死而无憾矣！”

　　鬼老人的木脸是做不出表情的，但只听他的语气就能知晓此刻他到底有多么欢喜，当然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中又何尝没有些微的遗憾呢，作为一个炼器师，他自然还是希望这样的法宝是出自自己之手，哪怕冯云是他的亲传徒弟。

　　冯云一边安抚着黑瞳，一边笑着朝鬼老人说道：“现在就说死而无憾还太早了，师父您可不止一个徒弟呢。”

　　要说鬼老人最大的牵绊，那绝对不是冯云，而是继承了鬼府一脉的杜怀依。传授杜怀依炼丹术不仅是鬼老人作为一个炼丹师想要一个传人，同样也是作为鬼府传人的职责，在将鬼府一脉的心血传承下去前，无论发生什么，鬼老人都不能让自己简单死去。

　　“快了快了。”听得冯云的话，鬼老人只是笑着回道，看样子杜怀依这段时间的进步也不小。

　　和鬼老人一样眼神热切的还有南宫鸿飞，甚至从冯云还没落地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冯云手中的黑瞳。

　　“又是一条灵龙啊！”南宫鸿飞似感似叹地说道，“两年前的天剑门中，乌天任的盘龙剑亦是有着龙灵，可惜当日互相为敌无暇以观，后来盘龙剑毁在了天劫之下更是再无机会。没想到如今不仅见到了真龙之鳞，还得到了再窥龙灵的机会，看来天不绝我啊！”

　　南宫鸿飞在还没到造化境时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能否成仙的关键就在于能否画出真龙。但九洲之上别说真龙了，就是蛟龙也罕见到了极点，唯一的消息便是妖圣天的黑龙君，但蛟和龙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他能画出完美的蛟龙，也没法在画中让蛟龙衍变成真龙。

　　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毫无寸进之后，他几乎感到了绝望。然而世事就是这么神奇，短短三年时间，他竟不止一次见识到了龙灵，甚至还得到机会亲睹真龙之貌，如今龙身得窥、龙灵得见，让他黑暗的仙路似乎终于重见光明！

　　冯云也在这时候打量了南宫鸿飞一番，和一年多前相比，南宫鸿飞的意气神似乎略有改变，这种改变以他的境界只能有模糊地感受到，但变化出现在造化境修士身上，很难做出他想，更何况南宫鸿飞还是距离巅顶只有一步之遥的造化境大成。

　　“那晚辈就在这里提前向前辈道一声恭喜了。”冯云笑着朝南宫鸿飞躬身礼道，他与南宫佼儿关系不错，对于南宫鸿飞这么个亲切的老头也有不少好感，所以这一声恭喜是真心实意的祝愿。

　　南宫鸿飞也感受到了冯云话语中的心意，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不顾长辈身份地向冯云还了一礼：“同喜！同喜！”

　　一时间，场面和谐极了。围绕黑瞳三人又谈了一阵后，冯云才找到机会笑着问道：“说起来，怎么一直没看到玉狐仙子？”南宫佼儿就在炼器殿中他是知道的，因为早前在天上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南宫佼儿的身影，但此刻却是不见了其身影。

　　闻言，南宫鸿飞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随即微眯着双眼看向冯云。

　　随着南宫鸿飞沉默不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冯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甚至隐约生出了些心虚来。

　　就在冯云就快忍不住开口时，南宫鸿飞才低声说道：“冯小子，这里没外人，如今老夫不是以南宫家族的考虑，而是以佼儿长辈的身份问你一句。你是怎么看佼儿的？她的心思我相信以这么聪明的人绝不会没有感受，哪怕作为佼儿的亲人，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

　　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冯云也没想到南宫鸿飞会如此直接地将所有窗户纸捅破开来，于是只得收起脸上那僵硬而尴尬的笑容。

　　“……”

　　冯云没有说话，场面自然也陷入了沉寂。一旁的鬼老人也用一对木眼看着自己的徒弟，至少在这事上他也帮不了冯云。

　　自己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藏得太深了些，秘密多也就不说了，心思更是让他牢牢地裹在了深处，仿佛生怕见了光。他倒不是好奇冯云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不想看到冯云守着凄苦过日子，这么多年冯云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哀伤，那哀伤就像一池烈酒，不仅没有随时间消散，反而还变得变得浓郁。

　　须臾之后，冯云抬起头来，神色认真地看向南宫鸿飞回道：“南宫小姐的心意，冯云无以为报。但冯云此心早有所属，恐怕容不下……第二人了。”说完，冯云如同心中仿佛一松，但同时也升起了一股不该有的苦涩。

　　说罢，他躬身拜下、紧闭双眼，似乎想要遮住自己复杂的心绪。

　　南宫鸿飞看着拜下的冯云，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既如此，稍后老夫就遣人去你那里取走宝甲。”

　　他语气有些感慨，虽然接触不长，但以他识人无数的眼光看来，冯云此子真的很不错，不仅有本事有潜力，身后的势力也不复杂，若佼儿真的要在仙路外寻一归宿，冯云该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只可惜……

　　拿走宝甲代表着冯云与南宫家族的交易彻底结束了，也暗示着他与南宫家族甚至南宫佼儿该有一种新的相处关系了。冯云自然也明白这一意思，但他还是沉声答应了下来。

　　“好。”

　　听冯云答应后，南宫鸿飞才朝鬼老人施礼离开。

　　不多时，就只剩冯云师徒两人了。

　　“……不后悔吗？”鬼老人忽然轻声问道。

　　终于站起身的冯云朝自家师父挤出了个笑容回道：“不敢后悔。”

　　闻言，鬼老人只能叹息一声，随即在冯云肩上拍了拍便离开了，他看得出来冯云对南宫佼儿是有情的，但……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鬼老人走后，留在原地的冯云揉了揉僵硬的脸颊，一时间竟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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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南宫佼儿的房门被敲响了。

　　片刻过后，听得屋内没有动静，南宫鸿飞只得叹息一声说道：“你都听见了吧？”如今他只差半步就能步入巅顶，南宫佼儿的神识还瞒不过他的察觉，同时也更瞒不过鬼仙的鬼老人了，甚至可能连冯云也是知道的。

　　南宫佼儿就在屋内却既没有开门也没有答话，只是将自己埋在枕头中一动不动。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极有决断的，老祖相信为情所困在你身上只是暂时的，你的野心、你的资质都不该被浪费，所以不要怪老祖今日越俎代庖。”

　　说完之后，见室内依旧安静，南宫鸿飞忍不住再度轻叹一声。

　　照理说他这个老家伙不该插手小女儿之间的事情，但南宫佼儿并不是寻常后辈，同时也不是一般女子，她是南宫家族整个历史上最耀眼的明珠，任何一个南宫族人都不希望这颗明珠蒙尘，哪怕这人是南宫佼儿自己。

　　甚至有不少南宫族人认为，除了诞下子嗣外，南宫佼儿就不该将任何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红尘俗事上。当然这份心思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不仅身为南宫家族家主的南宫文林会发怒，就是南宫佼儿自己都会狠狠教训说这话的人，但无奈能管住人家说什么，却管不住人家怎么想啊。

　　南宫鸿飞走后，南宫佼儿才从枕头中露出脸来，和其他人想的不同，她眼中并没多少伤心之色，有的仅仅是落寞。

　　“我该告诉你吗，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啊。但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又真的会和我在一起吗？还是说更不会让我出现在你身旁？”

　　有苦衷的又岂止冯云一人，南宫佼儿又何尝不是，没有人比她更想将真相告诉冯云了，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冯云的想法了。若是一开始时她还担心冯云会恨她，恨雪兰这个恩将仇报毁了自己一切的人，毕竟再世为人，既然自己会变，那王君自然也会变。

　　但事实证明这一世的冯云虽然变了，变得惫懒、变得谨慎，甚至变得不愿再接近他人，但有些更加本性的东西却是留存在了心中。也正因如此，南宫佼儿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此刻去向冯云表明身份，那他们短时间内的生活一定会非常美好，美好到让她自己都难以忘怀。

　　然而同时的，她想要在战场上保护冯云的愿望也会彻底落空，那个人绝对不会再一次让自己落入险境，就像她绝对不愿看到他再一次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于是南宫佼儿深吸了口气，伸手按在心间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随即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雪兰做不到的事，就只有南宫佼儿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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