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雪夜

话说，自从上次见过楼兰王真面目后，胡玥收敛着小爪子闷在园子里，整个人显得消沉许多。

        楚风萧更是憋闷的很，夜里睡不着翻来倒去的后悔，那日怎么就留着她在宣事殿了呢？

        再一想觉得都是因为李牧这个狗东西，他的阿念才有些怕他，都不对他耍性子、闹脾气了，真让人烦闷。

        再往深处一想又觉得，给李牧的判书实在是轻了些，若不是这人留着还有别的用处，他就得再判的重些，方能疏解他如今胸口的一股子闷气。

        楼兰王和王妃之间突然生了别扭，最遭殃的莫过于身旁伺候的一干下人们。

        王妃还算好的，也就是闷着头看书，吃零嘴，王府各处走动走动消消食，事极少。

        楼兰王就不同了，他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可苦了一旁跟着的言泽副将，动不动就要承受楼兰王莫名其妙的怒火。

        至于两人之间的间隙，下人们知道的似是而非，不甚了解自然也是不敢乱猜测，好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日子没过多久，腊月里接连下起几场雪，扫去了楼兰王府里数日的阴霾。

        腊月里的几场雪，就数年关前这一场最大，连着下了几日才停，厚厚的一层雪压得园子里的几株桃花树都矮了几分，园子里的石板上积雪更是深的要莫过脚腕。

        夜里睡不着，胡玥忍不住偷偷撑起窗子朝外看。

        大雪夜，月光分外清亮，满园白雪在月光映照下，像是会发光似的。

        十六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原本消沉数日就已经够憋闷了，白日里见着如此大的一场雪，心就已经跑到雪地里滚了个来回。

        怎奈何有如意这么个小心的丫头看顾着，她是无论如何寻不到机会去雪地里撒欢。

        这会儿夜深人静，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跃，毫不犹豫地披上厚实地斗篷溜了出去。

        厚厚的一层雪，一脚下去咯吱的响，她兴致盎然的回头看被踩过的地方，一串串小脚印，心口闷气霎时就跑的烟消云散。

        胡玥觉得好玩，又接连踩了几脚才罢休。她开心了，她脚上那双小棉绣鞋没一会儿便被打湿，可是她丝毫没觉得冷。

        她径自蹲在雪地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雪，散着的雪在她手心里被捏成球状，滚了圈又变大了些。她用团起来的雪球小心翼翼地搭起来一个小雪人，不一会儿，她的一双手也被冻得通红。

        胡玥把身子缩在斗篷下面，小口呵气暖着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眼神低柔、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眼前的小雪人，心里又欢喜又觉得有一丝丝的遗憾。

        如果阿萧在身旁就好了，她有些想念他了。

        她抱着身子想了会儿，而后伸出小手戳了戳雪人的脸颊，抱怨道：“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呢？”

        白日里，楚风萧好像特别忙，总是匆匆来，又匆匆地走。她难免多想，觉得自己是不是那日胆子太小，让他失望了？

        女孩子的患得患失总是琐碎又难以琢磨，胡玥的心事，楚风萧自然不知道。

        年关快到了，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自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况且胡玥睡的又早，他夜半来时，她早梦周公梦的香甜。

        这一日又是忙如陀螺，停下后方知又是深夜。

        楚风萧记挂着胡玥，踏着月色往筱思园走，想着睡前能看她一眼，心里也踏实些。

        刚一进园子便看见胡玥半蹲在地上，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心头的火瞬间就往上燃。

        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楚风萧心思低沉，目光转冷，踏步上前，二话不说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阴着脸呵斥道：“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身子不要了？”

        胡玥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可是上一刻心里念叨的人，下一刻就出现在面前，总归是惊喜。

        她眨眨眼确定眼前人是真的，目光陡然变得亮晶晶，忽略掉他的冷言冷语，一下子钻到他怀里，软言软语的撒娇。

        “我想你了。”

        这是两人相识这些日子里，胡玥说过最露骨的一句。

        女孩子娇滴滴的一句话，钻进楚风萧耳朵里，又钻进他的心尖上，心随着这话软了下来。

        楚风萧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她都撒娇了。

        他垂首目光缱绻的看着怀里的人，手臂一紧把人扣在怀里，心里还想怪她的话尽数散去。

        “冷么？随我回屋吧？”他柔声哄着。

        胡玥埋首在他胸前，心里正为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害羞，趴在他胸前不接话。

        “随我回屋？”他继续重复的问。

        见怀里人还不说话，楚风萧干脆不由分说的把人打横抱起，往屋内走。

        走廊上，如意穿着单衣跪在地上。她这一夜睡的有些熟，竟然让王妃自己跑外面玩雪了，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要死的心都有了。

        “奴婢疏忽，请楼兰王责罚。”如意垂首请罪。

        楚风萧见人跪在地上，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责骂两句，胡玥已经快一步的捂住了他的嘴，唇上冰凉，他垂眸一看，她的手冻得通红，心里更是气，但开口的话还是顾及她的。

        “不许有下次！快点去拿些驱寒的红糖姜汁水送来。”

        话音刚落，一脚把门踢开，明眼人已经能感受到这一脚实际已经是蓄满了他这会儿的极度不满。

        如意不敢多耽搁，瑟瑟发抖的慌忙爬起来去小厨房煮红糖姜汁水。

        胡玥被抱着进屋，直接送到拔步床边站定，楚风萧替她去了狐皮斗篷，才看见她里面穿的竟是中衣，脚上的一双绣鞋也已经湿透，心里更是来气，二话不说，把人塞到床上盖好。

        胡玥裹着锦被，露出一张小脸，看着他兀自转身去除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转脸便要往她的被窝里钻。

        这不合适吧？

        “你、你干什么？”胡玥惊的小声怯怯问着。

        楚风萧瞪了她一眼，径自去握她的一双小脚，胡玥来不及反抗就被握住。

        “去玩雪也要穿厚些，冻着可怎么办？”

        楚风萧柔声责骂，手上动作没停，把她潮湿的小脚丫往怀里塞。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胡玥害羞的嗯了声算是回应，被握着的小脚丫踩着他硬挺的腹部一动不敢动，渐渐红了脸。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胡玥的脸颊滚烫，手也慌的不知道放哪里去才好。楚风萧没搭理她，又径自伸手去拽她的手，把一双手握在手心里，仔细的暖着。

        胡玥浑身发烫，半晌才讷讷开口道：“你这些日子忙么？”

        自然是忙的，否则不会忙里偷闲来看她。

        楚风萧微抬眼皮觑她，见她羞怯的看他，同方才说想他的人判若两人。

        他想了想回道：“是忙些。”

        哦，所以忙着没空来陪我么？胡玥想着，眼神黯淡，低垂着头看着锦被发呆。

        楚风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解释道：“我来时，你已经睡的酣甜，就没有要如意叫醒你。”

        胡玥惊诧的抬头，原来他来过呀！黯淡的眼神瞬间就又被他的话点亮。

        这些日子，他每日都来，但是又特意嘱咐如意，不许她同王妃说他每日都来的事，是以胡玥压根不知道楚风萧每夜都来看她。

        楚风萧自然是有小心思的，他太想知道阿念有多么在意他，他想拥有阿念的在意。

        那她不老实的睡姿岂不是都落入他眼中了么？胡玥没头没尾的想着，害羞的捂住脸。

        楚风萧笑吟吟地看着她，大手一捞，两人便换了个姿势。

        胡玥娇小的身段趴伏在他胸口，他的手掌抚过她散落在他胸口的发，发丝细软光滑。他随手把玩着，又觉得不够，手掌往上摩挲着她细腻光滑肉嘟嘟的脸颊。

        他手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带来阵阵战栗，胡玥轻咬着唇趴伏在他胸口处，一动也不敢动。

        烛火摇曳，气氛暧昧，一声叩门声唤醒沉醉的两人。

        “楼兰王，奴婢送红糖姜汁水了。”

        楚风萧闻言不乐意的斜曳了一眼门处，心觉这婢女实在是没眼色，丝毫没想到，这红糖姜汁水原本就是他要的。

        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放桌子上，就出去。”

        如意听着楼兰王语气里的不悦，颤巍巍地端着红糖姜汁水进屋，放到桌上后慌忙退着出去把门带好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夜可真胆战心惊啊！

        这一夜如意守在一旁的屋子里，一宿没睡。

        胡玥不乐意楚风萧凶自己的侍女，在他腰间轻轻掐了下，瞪着他。

        楚风萧胸中闷气被掐没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下床去端红糖姜汁水，几步又回到床前。

        胡玥趴在床边，看着凑到眼前的红糖姜汁水，鼻翼翕动，扁嘴蹙眉，她不喜欢，所以她不动。

        楚风萧笑吟吟的往前递了递。

        胡玥气焰低迷，她眨眨眼讨好的看他，摇晃着他的衣袖。

        楚风萧不为所动，手继续往前伸着，笑道：“不喝也行，那孤召孙太医来开几副驱寒的药？”

        “喝，我这就喝。”

        孙太医的药还是算了，虽说都加过蜜饯，可是药怎么会不苦呢？她更不喜欢。

        胡玥不情不愿的接过小碗，心里默念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一闭眼一仰头，小碗里的红糖姜汁水一饮而尽。

        楚风萧满意的收回空碗放在一旁，吹灭烛火，和衣躺下，长臂一伸捞起一旁一脸怨念的小人。

        “睡吧。”

        胡玥楞了会儿，觉得不对劲，这人是不是睡错床了？

        她挣了挣没挣开，仰头借着些微月色看见他闭着眼，唇角勾着笑。

        这人属实是过分了啊！

        胡玥故意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嫌弃的扁扁嘴：“臭死了。”

        不洗漱还想睡她的床？他做梦。

        楚风萧嘴角笑意更胜，闭着眼道：“王妃再闻闻。”说着又把人往怀里按，“孤来之前已经洗过了。”

        老奸巨猾的楚风萧那一颗始终不灭的想留宿阿念处的心，怎么可能被洗漱与否这种芝麻绿豆样的小事阻碍掉呢？

        是以，他每次来筱思园前，都是把自己打理的干净。

        心机鬼可是随时都做好准备，等着最恰当的时间，最好的氛围，随时准备成功上位。

        就比如今夜，楚风萧觉得，今夜就是老天助我啊！

        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随意放过？

        胡玥对他的答复无言以对，只能暗戳戳的骂他心机。

        这一夜，胡玥还是没想明白，他怎么就来了，怎么就进屋了，怎么就睡到了她的被窝里呢？

        想着想着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夜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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