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狗血

她是一只鬼，一只被卡车撞死的倒霉鬼。

        科学的话，人死后就尘归尘土归土，再无踪迹；神学的话，人死后进入轮回，转世重生。

        但她是只倒霉鬼，所以她既不科学也不神学，她在经过简单的修修补补之后就被抓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充当npc。这里常年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在他们的对话中，最常见的词汇就是“任务”“主神”“强化”“鬼”

        很像她生前看过的那些无限流小说。

        说来奇怪，作为一个五好青年、鬼，她从未有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想法，但自从进了这里，她的脑子就像被塞进了异物，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杀了他们”。

        很不开心。

        原因很简单。

        第一个是死后要一直重复着死亡那一天的回溯。

        在第二十次时她算清自己迈向死亡一共要走1328米；第二十一次时她数了数自己要经过的店面，一共是17个，第二十三次她看见倒数第二个店在搞促销，里面5人坐着3人站着；第二十四次她忽然发现在离死亡20米的地方，一只鸟会从她的头顶飞过，不明白叫什么名字，但它有长长的尾巴和灰扑扑毛茸茸的羽毛。

        这里并不记时，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在之后的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次数里，她会假装清空自己的记忆，将这些无聊的过程重复一遍。

        ——以对抗直面死亡的恐惧。

        另一个就是她的天性，她讨厌被控制，讨厌身不于己。

        自从脑子里全是“杀人杀人杀人”以后，她就特别讨厌有人类出现在她的地盘，因为这时候，他们的身上总会传来一种异香，对于失去五感的鬼来说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刺激，这让她仿佛回到了活着的时候，肾上腺激素分泌失调心率加快眼睛充血，只想撕碎，撕碎，撕碎看见的一切。

        但每当真的碰到人类的躯体要把他们撕成两半时，昏昏沉沉的脑海就会炸起一道惊雷，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在宛如灵魂分割的撕扯中，她不明白这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暗示还是命运给她的提示。

        她只是克制，克制到只要一刷新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死亡。

        有时候她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底线？良知？她一个做鬼的还需要这些东西吗？在无人且反复奔向死亡的日子，她不断拷问自己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到最后她终于决定不想了。

        就当自己叛逆好了，当然，也可以是伪善。

        一个身不由己的npc同情那些被拉来的“玩家”，还不够伪善吗？

        呵。

        渐渐的，她摸透了一些关于空间的规律，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一批人类到来，人类总是不同，但时间间隔却向来如此。

        于是她便算着自己存活，如果能用存活这个词的话，她在算自己的时间。

        好在，鬼倒霉透了也会有转机。

        第一个100批人类到来时，她除了不断赴死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偶尔还要充当那些人类指指点点的道具。

        第二个100批人类到来时，她迈向死亡的路程从1328米变成了1620米，这得感谢之前经过这条路的一名女玩家，她掉了一本书在这，在被空间吞噬之前被她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啊对，就是肚子。

        剖开自己的肚子然后满身滑腻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所以她并不想回忆太多细节。

        幸运的是，那是转机，一本半蒙半猜能看懂一点点的，嗯…魔法书？

        为什么半蒙半猜，因为上面既有图又有文字，文字那是完全看不懂，图的话，勉强能够理解。

        自学并不是很成功，好几次都把自己搞炸了，是的，字面意义的炸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很庆幸自己已经死了，即使还是很讨厌疼痛，但有什么比身不由己让人更难以忍受呢？

        在第三个100批人类到来时，她已经通过惊吓从一名玩家那里获得了一把剑，当初是通过插在自己的肋骨里才勉强得以保存，于是在奔赴死亡的途中，她可以试着舞一舞。

        也许有天就成为剑神了呢？她颇为乐观的自我安慰后，又将剑插到肋骨里，被卡车撞得破碎。

        在不知道多少批人类到来时，她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脑子里不再是各种各样的“杀杀杀”，而是诡异粘腻的电子音，它在恭喜自己成为副本boss。

        这时的她有了更多的权限，也结束了无尽的死亡轮回。

        除了脑中灌输的新的关于boss的理念以外，一切似乎很完美。

        只是这次她有了个崭新的目标——弑神。

        她抚摸着不知陪伴自己多久的剑，笑的十分灿烂。

        这个空间经常会吸纳一些小世界，让副本boss将里面的规则搞乱之后再将世界吃掉，她已经看清了所谓主神的套路。

        这是的她，已经不再是boss，而是伪装的很好的玩家。

        她和他们一起做任务，只不过她并没有任务奖励，而且在特定的时间仍要回到自己管辖的区域尽一个boss所需要完成的责任。

        直到有一天一个眼睛缠绷带的男人出现在了这个空间，她并不在意，不过是空间又吞噬的一个小世界而已。

        但不止是她小看了这个男人，主神也小看了这个男人，他莫名其妙地组成了一只实力超强的队伍，在她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而去接近他时，他很友善的接纳了她。

        “你想要世界脱离空间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哦。”

        能不能达成，那就不能保证了嘛。

        她发觉了他的目的，并且提出了要求——资源，不是强化剂那些没用的废物，而是真正的，能够让她这只鬼变强的资源。

        他同意了。

        他不得不同意，这是她当时的想法。

        后来的事情她一想到就气的肝疼，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他一早就明白了她的身份，故意放任她接近，故意喂她资源——即使她也有得到好处，但算计来的和被算计的还是有区别的。

        这是一种智商上的不屑。

        不过这不重要，在主神之后，两人就会好聚好散，天各一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对那家伙产生好感。

        作为没有爱人能力的鬼，她怎么可以阻止他奔向更好的生活嘛。

        大大方方的和他道别，软磨硬泡让他答应自己好好活着，最后送他回归自己的世界。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看到日月颠倒、山川崩裂、世界毁灭。

        那个家伙，那个答应她要好好活着的，那个教会她怎么再次成为一个人类的，那个她喜欢的混蛋，死了。

        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他都没告诉她，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和自己的世界一起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她想。

        反正她还可以活好多年，活到他的世界重新聚合，也许到时候还能遇到他灵魂的一鳞半爪。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给她下咒，他明明知道她有多么痛恨身不由己，她在主神空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束缚，她失去了一切，不是为了发现打破牢笼后发现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牢笼。

        但她是谁，她既然能从低等npc到达斩落主神的程度，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她找到那个被坑骗的爱神，先是暴打了一顿，后来才知道爱神那个大傻叉连咒语都会念错。

        虽然她实力大降被迫把能量封印到剑里，还带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就会变成恋爱脑的恶毒诅咒，但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了解咒的契机。

        “等这次解咒完，我就去找他。”

        她一边微笑着一边摸着剑刃，一旁的爱神不断往后缩着躯体，声音颤颤巍巍，

        “你…你去找他干什么？”

        “当然是去做他的恩人啊。”

        “…恩…恩人？”

        “他既然想死，”

        她的笑容越发灿烂，手中长剑散发出冰冷的寒光，在爱神快要晕厥的神情里，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我怎么能够不成全他呢。”

        “对吧，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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