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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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排走在雾中，浓雾已经完全扩散，村子就像笼上了厚厚的罩子，而休水的所有村民就是这个罩子内的玩偶，也许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滩死肉。
安静到诡异的氛围让雾中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更加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低低的吼声，爪子摩挲地面的声音——是野兽的气息。
不，应该说，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它们无处不在。
“这些就是所谓的执行污染的存在吗？”
修治的神色并不紧张，甚至往发声处多走了几步，试图在浓浓的迷雾中窥探“神使”的模样。
“算是。”
孟秋随口回答。
“你不打算阻止吗？”
正当她在感应桥本雄大和马宫久子的方位时，修治又开口询问了，脸上一派天真，鸢色的眼睛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似乎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忍。
“为什么要阻止？”
她的反问让他愣住了，
“我以为…”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这一刻孟秋脸上那种坦率的残忍让修治的心揪了一下。
他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这是一种很莫名的想法。
他勾了勾唇似乎想笑，但还是收了所有的表情，变成一副恹恹的模样。
“他们又不会真的死掉。”
嗯？
“这里是个游戏场。”
孟秋闭上眼，像是在感受什么。
半晌后，她睁开眼睛，里面万千流光划过，
“有人建造了一个玩狼人杀的梦境。”
这里和曾经的一次任务很相似，颓废的人类在游戏场中狂欢、死亡、复活，日复一日。
而且因为他们在每次的轮回中都不会保留记忆，所以每一次游戏的开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新生。
可是反复同样的剧情会让他们恢复记忆时感到莫大的空虚，所以他们在玩腻了之后就会从外界拉人。
大多数人都会被这样的生活吸引，而小部分拼命挣扎的人在被发现后就会被扔回日常生活。
而这小部分人中的大部分人会把这个当成一个可以反复回味的梦境，另一部分则疯狂寻找回到梦境的方式。
她很讨厌这样，但在确认这不是休水人集体的意愿之前，她不会破坏。
——只要把意外牵扯进来的马宫和桥本救出去就好了。
但如果是某个人的阴谋，那就毁了吧。
和当时一样。
修治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和她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向妙语连珠的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她的反应过于出乎他的预料，其实他想试试在这里死一次呢。
想到这，修治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光洁、柔软、而且脆弱。
沉默而诡异的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剩下脚底踩着草地的簌簌声。
忽的，修治察觉到身旁的人身形一顿，他抬眼看去，正见她直直看着前方。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那是一片浓雾。
有些好奇的修治扯了扯她，下一秒，他就发觉自己的五感变得极其敏锐，世界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连千里之外蚊蚋振翅都仿佛近在咫尺。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念头刚起，他就想到了刚才她在看东西，不由转头看去。
“狼？”
他定定地看了几眼，而后摇摇头，肯定地开口，
“不，那是人。”
——一个浑身湿透的人戴着巨大到足以遮住整个背的狼面具，头顶的狼面有三只眼，在浓雾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而背后的鬃毛根根竖起，将他整个人包裹住，不知是氛围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看起来的确像是凶恶的巨狼，那顶面具不断散发着肃穆到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威压，仿佛真神降临。
只见他拿着一柄尖利的刀具，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稳地朝广场上面包车，即桥本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桥本并没有在车上，他平时如山一般庞大的身躯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稳定，而是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也许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是雾有问题吗？还是之前的食物？”
修治看到这副样子的桥本后立即提出了疑惑，要说他和桥本在此处的区别，一是他被隔绝了与雾的接触，二是他并没有吃这里的食物。
且桥本的脸色很正常并不像喝了酒的模样——他是个极其敬业的人，在工作期间也不会饮酒。
“是雾吧。”
修治很快确定了答案。
这大概就是能里清之介所说的需要遵守申奈明神规则的原因了。
人狼手中匕首的锋锐愈发刺眼，他就像个优秀的猎手，隐藏气息，匍匐在不远处，利目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猎物，等猎物筋疲力尽时便欺身而上，撕碎脖颈，吞噬血肉，炽热的喷涌而出的通红鲜血是这场宴会最好的开场曲。
“他有自我意识吗？”
“有。”
“游戏场的人会有记忆吗？”
“没有。”
孟秋看到修治问完两个问题后就陷入了沉思。
雾气中的桥本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了，即使他仍在坚持朝面包车走去，也不过是挪动罢了，他的眼皮不断向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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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车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然后彻底闭了下去。
暗处的人狼此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身躯，踱步到那具倒下的身体旁，绕着走了几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猎物，也有可能在考虑从哪里下手。
下决断是很轻易的。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双手握刀，高高地举了起来，如果细看还能看到那双手在轻微的抖动，就像盛宴前抑制不住的激动。
寒光闪过，是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噗呲噗呲——
他扎了不知道有多少刀，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青色的草地，渗入泥里。
孟秋遮住了修治的眼睛，通红的碎肉四处飞溅，稍显黄色的皮上没有多余的脂肪，随着刀刺的越来越深，森森的白骨也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白色的筋膜耷拉在两块即将分离的骨肉上，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她歪了歪头，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胃部，那里仿佛有一只青蛙在活蹦乱跳。
稍微花费一点时间将感觉平息下去后，那团如同碎肉一般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
很快，一团雾就被引过去将所有肉块包裹起来了。
“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不像是听了一场杀人大戏的样子。
“未成年人禁止观看过于血腥的频道。”
“那你应该同时关闭我的嗅觉和听觉。”
“忘了，”
她一顿，紧接着认真地补了一句，
“下次会注意的。”
…她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吗？
孟秋松开手，修治闭起的眼睛重新睁开，看向远方仍倒在地上的桥本雄大和另一团无比浓重的雾。
那里什么也看不清。
“现在要怎么做？”
“如果放他在这里的话，很快就会死掉吧。”
他收回视线，静静等待着她的动作，
“他帮助了我，所以我也需要帮助他。”
果然是她的逻辑呢。尽管早就猜到了，但真听到她一板一眼地这么说出来时，他竟觉得她有点可爱。
白光从孟秋的掌中凝聚，然后散落在不远处，两栋与休水人居住的同风格平房在瞬间拔地而起，桥本雄大的身体从地面上飞起，再直直冲向左边的那栋平房，“砰——”的一声，随着他身影的消失，木门同步关闭。
“你改变了梦境中所有人的记忆？”
孟秋点了点头，虽然她现在的魔力很弱，但精神力还在，所以梦境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是她的主场。
“为什么不隐瞒？”
修治握紧了手，今天她展现出来的能力比他预估的要强大太多了，一个人如果只是强一点，那么得到人们的敬仰，但如果强到超规格，那么就可能招致恐惧。
他不相信她不理解这个道理。
“为什么要隐瞒？”
她很强，他很弱。
这样简单直白的逻辑让想太多的自己显得很蠢。
但修治蓦地笑了。
“去找另一个人吧。”
大概过了半刻钟，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以后我叫焉岛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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