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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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绾绾轻轻勾住安丽的手，她的手上都是老茧，还有伤痕。
再看向她那张脸，安丽长得不丑，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儿。
她和夏禾的眉眼，最像安丽了。
奶奶经常说，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安丽，可是，她的眼睛里更明亮更硬朗些。
而安丽的眼睛里，总是对这个世界提不起任何兴趣，又无奈又复杂。
夏绾绾将她耳边的头发往后捋去，很温柔的说，“妈，你才45岁，你还年轻。”
“你甘心这一生就窝在这样一个冬冷夏热的破家属楼里吗？你甘心被他呼之唤来挥之即去吗？”夏绾绾眉头紧皱。
安丽低着头，她一句话都没说，身体却在发抖。
“妈，女人要独立要自强，他靠不住的……求你，别作践自己了。”夏绾绾攥紧安丽的手。
安丽闭上眼睛，她向来话很少，现在也不例外。
“安丽！你还站在楼下干什么！”
“夏绾绾，你还敢回来！看老子不把你腿打断！”
楼上，夏成阳声声讨伐。
安丽推了推夏绾绾，嘴里小声说着，“快走吧，绾绾，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将她往后退，而后喊常青春，“成雨，快带绾绾走吧。”
在这个家，夏绾绾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了，安丽不愿意夏绾绾再受伤了。
“妈，我的话……”
“我会考虑的，走吧！”
安丽摆摆手，很快冲进了楼道里。
她听到了楼道里有喊骂声，“拦着我干什么，那个臭丫头真的是本事大了，竟然敢联合夏禾偷走家里的户口本！！她竟然敢迁户口出去？”
“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她养大，我容易吗？真是个白眼狼，赔钱货，这辈子都不带有出息的！”
夏绾绾望着楼道里渐渐变弱的骂声，淡淡的笑了笑。
若是放在往前，她一定又会自己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
可现在她不会了。
大概是，对夏成阳已经不在意了吧。
上一世她总是觉得爸爸还是爱自己的，所以总是对他抱有希望，于是，越抱有希望就越是失望。
“绾绾。”常青春将夏绾绾往怀中拉了拉，安抚着，“别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对于我和奶奶来说，你是我们的宝藏，是我们的宝贝！”
“你会有出息的，小叔一直都坚信！”常青春扶着夏绾绾，生怕夏绾绾会陷入自卑。
所以不停安慰。
谁知，夏绾绾却笑着说，“小叔，你好啰嗦。”
这忽然就给常青春整不会了。
夏禾发了餐厅的位置，两个人前去。
路上，常青春接了个电话。
他忘记了电话连接了车上的蓝牙，于是对面一开口，便引起了夏绾绾的注意。
“老常，陆鸢明天就走了，你真的不来？”
常青春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握紧了方向盘。
前方红灯变成绿灯，他却低着头，陷入沉默。
后面的车子摁了喇叭，夏绾绾也叫了他一声，常青春才抬起头，啊？
“哦，知道了，祝她一路顺风吧。”
常青春的声音忽然就变得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问：“老常，我就不明白了你咋想的啊，你这次错过的话可就——”
电话被常青春挂断。
他这才发现车上还开了蓝牙，他赶紧伸手断了蓝牙。
夏绾绾有些懵的看着常青春。
陆……鸢？
是谁？
“你什么都没听到奥！”常青春凶她。
夏绾绾抿唇，双手之间绕了绕，不懂就问，“陆鸢是谁？”
常青春不说话，夏绾绾便皱眉，侧过身子，问：“是谁呀？”
“坐好，坐回去。”他摁了摁夏绾绾的肩膀。
夏绾绾撇嘴，神神秘秘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最后那句话，说的应该是——你这次错过的话可就真错过了。
“是喜欢的人吗？”夏绾绾忽然好奇。
常青春没回答。
夏绾绾皱眉，上一世，小叔一直到四十岁还单身。
这期间，她也问了好几次他怎么都不谈恋爱。
他回答的都是：“没合适的。”
但夏绾绾总觉得，他在等。
等那个，他心里觉得合适的人。
“小叔，你也三十几岁了，该恋爱了，别让奶奶担心。”夏绾绾瞧着常青春的侧脸。
常青春说：“管好你自己吧。”
“我……小叔，我有个事儿和你说，你别觉得扎心啊。”夏绾绾摸了摸鼻尖。
常青春扫了她一眼，什么事儿还能扎他的心？
他的心这么多年早已比昆仑山的雪还要冷了，没什么是可以扎心到他的！
夏绾绾轻咳了一声，说：“那个，我……和江野，交往了。”
夏绾绾小心翼翼的看着常青春。
常青春果断看向夏绾绾，眼底里渐渐腾起一股杀气。
果然他们夏家的这棵好白菜，还是被那臭小子给骗到手了！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真的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常青春的心里还是隐隐泛起了一股子不满。
臭小子！
今晚必须给他上一课！
“知道了！”常青春愤愤的瞪了夏绾绾一眼，然后继续开车。
夏绾绾小声问，“小叔，我都恋爱了，你还不恋爱，像话吗？”
常青春沉默。
他必须承认，他的心，真的有被扎到。
“小孩子少操心大人的事儿，管好你自己！”
夏绾绾沉默。
却只是沉默了一分钟，她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常青春的身上。
她十分认真的说，“小叔，我不知道陆鸢是谁，但如果你喜欢她，就去追，别让她走。”
“小叔，错过了她，你可能，很多年都等不回她了。”
夏绾绾声音轻轻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都是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夏绾绾觉得，上一世小叔等的人，可能就是这个女人——陆鸢。
常青春没说话。
你看，一说起陆鸢，他就战术性沉默，真是太讨厌了！
车子停在了一家餐馆门口。
夏禾正在门口踱步，看到两个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太怕了，怕小叔会放他鸽子带着姐姐走了。
“姐，我找了一家你之前特别喜欢的店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夏禾指了指这家店。
夏绾绾抬起头，看着眼前这陌生的门脸，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何止没有印象，她甚至犹豫了一下，她有喜欢的店铺吗？？
“你不喜欢吗？上次我们路过这儿的时候，你一直看着这家店，我以为你很喜欢……”夏禾忽然说。
夏绾绾顿了一下。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进去吃吧！”夏绾绾赶忙拉住夏禾的胳膊。
其实她真的记不得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扫他的兴。
夏禾也能看出来，夏绾绾没那么开心。
“夏禾，其实，能和你一起吃饭，吃什么都无所谓的！”夏绾绾和夏禾坐在一起。
夏禾看着夏绾绾，笑着说，“你应该很讨厌和我吃饭才对。”
“为什么讨厌？”
“每次我们在一起吃饭，他把所有好吃的都给我，你不讨厌我吗。”夏禾沉着声，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愧疚。
夏绾绾立刻拍了一下夏禾的头。
夏禾便望向她，夏绾绾说，“他的确把所有好吃的都给你了，可是夏禾，我碗中的好吃的，都是你给我的，不是吗？”
鸡腿，是夏禾给她的。
肉，是夏禾给她的。
虾，也是夏禾给她的。
不是夏成阳给她。
夏成阳只会在夏禾给她夹菜的时候半路拦截，她所有的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
“夏禾，姐姐很谢谢你，所以你在我面前不要抱歉。”
“你很好，我也很好，是那个家不好。但是姐姐很庆幸，他这么多年的溺爱，让你一点都没有学坏，反而，更有自己的想法。”
夏绾绾抬手拍拍夏禾的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与夏禾聊天。
对，十八年以来，第一次。
哪怕是上一世，他们都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过。
每次她给夏禾打钱，他都会给她打电话，骂她，“夏绾绾你个笨蛋。”
他会把钱还给她，夏成阳知道后，就会骂夏禾一顿，然后拿走她的钱。
夏绾绾知道，其实夏禾后来的十年里，没有用过她的一分钱。
而且……他十年都没回家。
夏禾真的没有被溺爱宠坏。
他向来分得清什么是正确的关爱和非正确的宠爱。
“姐，我们以后常联系行吗？”夏禾的语调忐忑又谨慎，生怕夏绾绾会拒绝一样。
夏绾绾笑了，“当然行，不过我今年可能就要走了，要去京都读大学了。”
“姐，我也高中生了，你在京都等我，我去找你。”夏禾认真的看着夏绾绾。
他以前没有目标，夏绾绾从这个家离开之后，他看到夏绾绾那些奖杯奖章，忽然就有了目标。
想成为一个像姐姐一样优秀的人。
京都，他也想去。
他不想被困在这个小县城，更不想在夏成阳的身边。
“好，那姐姐在京都等你。”夏绾绾拍了拍夏禾的头发，眼底泛着温柔的笑。
夏禾鼻尖有些泛酸，她看着夏绾绾，而后低下头，“姐，你辛苦了。”
夏绾绾顿了顿，不明白夏禾为什么忽然说她辛苦了。
“我就每天读读书，有什么好辛苦的呀？”
夏禾摇摇头，他红着眼睛，哽咽的说：“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辛苦。”
夏绾绾的心尖咯噔一下。
夏绾绾转过头，忽然发现常青春不见了。
往外看去，他正在车旁打电话，神色看起来很沉重。
夏绾绾示意夏禾先点菜。
她起身，出去了。
她听到常青春说，“嗯，明天几点的飞机？”
“哦…三点啊，那几个小时能到啊？”
“啊，陆鸢我明天……可能没时间，我就不去送你了吧。”常青春低着头，声音很沉，“陆鸢，你……”
“你以后还回来吗？”
常青春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笑了笑，说，“那我让你留下，你就留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夏绾绾走近。
路边的车太吵，她听不清楚电话里的声音。
只知道，常青春听到那句话之后，身体颤了一下。
嘴里却说着：“行了，沈城本就没什么大前途，有什么好留恋的？走吧，以后有缘再见。”
“陆鸢，不说了，我在辰州和小侄女小侄子吃饭，你……嗯，再见。”
电话挂断。
常青春站在车旁许久。
他摸了摸口袋，这个时候真想抽根烟。
奈何他不是个瘾君子，往日也抽的少，没有随身带烟的习惯。
常青春转身，目光对视上夏绾绾。
他愣了一下，而后皱眉，“吓我一跳。”
“想留又不敢留人家，小叔，你也太怂了。”
夏绾绾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看透了常青春的感觉。
常青春拍了一下夏绾绾的头，“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我有什么不懂的？小叔你就是怂，喜欢就上啊！”
常青春闷笑了一声，他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说：“她太优秀，小叔配不上。”
夏绾绾抬眸看他。
——她太优秀，小叔配不上。
“绾绾，成年人的恋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不懂。”
常青春回到座位上。
夏绾绾却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常青春。
她感觉小叔好像很难过。
他眼里的笑还有无谓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说呢，小叔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人，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有心事，便会让人一眼就看穿。
“吃饭吧！”常青春叹了口气。
夏禾偷偷问夏绾绾，“姐，小叔怎么了？”
夏绾绾想了一下，回答说：“小叔这波应该叫未恋爱先失恋。”
夏禾没听懂。
夏绾绾将菜往夏禾那边推了推。
夏禾还像以前那样，给夏绾绾夹菜。
夏绾绾望向他，眼底里都是复杂。
小孩真是长大了呀。
还是从夏禾筷子上抢过来的菜更好吃呢。
一顿饭后，夏禾送他们去了高铁站。
夏禾好不舍的和夏绾绾摆摆手，“姐，我过几天去沈城找你。”
“行，我到时候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夏绾绾踮起脚揉了揉夏禾的头发。
他最近似乎又长了，她碰他又费力了。
夏禾说：“是你上次想介绍的那个人吗？”
“嗯。”夏绾绾点头。
但和上次不同了。
身份不同了。
“走啦，拜拜夏禾。”夏绾绾摆摆手。
少年冲着她摆手，夏绾绾和常青春并肩离开。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模糊的只剩下一个轮廓。
上次她从辰州离开，他也是看着她背影渐渐消失。
但上次和这次，是两个送别的心态。
叮——
夏禾的手机响了。
他点开微信，是夏绾绾发来的消息。
夏绾绾：【夏禾，我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很爱你，希望你也是。】
夏禾耸了耸肩，他走出高铁站，看着远处落下的夕阳，不禁笑了笑。
若生活太糟糕，那就主动将生活变好。
和它对抗吧。
对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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