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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止于心(一)


我漠然的看着他,微微扬唇,“我是睢染,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说完,他整个人像是完全僵了,然后才猛地抬头,神情虽然依然淡漠,可漂亮的眉宇却是笑的形状。

        他突然伸手一拽抱住了我,我瞬间懵了,被他周身的酒气熏得阵阵犯晕,想说的话也忘了。

        我微微一挣,他却双臂一紧,仿佛漂在深海里的人抓住了浮木,紧紧抱着我。

        我有些喘不上气,难受的问了一句:“你抱我做甚?”

        他没说话,但重重吐了口气,那口气就吐在我耳边,我的心不知怎地,颤了一颤。

        良久,白无觞终终慢慢放开了我。

        “来,躺下。”他将我推回床上,盖上被子,把我两只手放到被子里,压了压被角,然后便一直盯着我看。

        他用手指扶了扶我覆额的碎发,轻声问道:“吓到了?”

        我没说话,只是一笑,微带讽刺,他却用那种深邃又专注的目光看着我,“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有。”我的笑冷下来,一字一顿道,“那些杀手,是你的人?”

        话音落下,我看到他目光微微闪动,却没有说话。

        他突然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脸上,伴着浓浓的酒意,我皱眉转头,他却一把将我的脸掰回来,手指轻扣我下巴,慢慢凑近。

        他半压在我身上,鼻子几乎挨上我的鼻子,就在这样气氛暧昧到了极致,他几乎就要吻上我的时候,我的手终于从被子里挣了出来,一掌按在他胸口上,面无表情盯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一怔,唇角竟带出笑,“你一点都没变……”

        我很不解,我抛出的分明是个严肃尖锐的问题,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暧昧?

        我没说话,然后他就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睁大眼,目光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又忽然愣住,因为他的眼神竟透着一点凄凉。

        他在我唇上轻轻触碰,像是试探般小心翼翼,然后便离开了。

        他用左手臂撑住上半身,另一只手缓缓抚着我的脸,眼中的情意像是要溢出来,似叹息似无奈,“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白无觞的眼睑微垂,双眉浓若墨蚕,神情平静如镜,可眼睛却慢慢的红了。

        他说:“人有软肋,必有恐慌。”

        我安静的看着他,心却猛地一阵收缩,像是被针戳了一下。

        “这世间感情有千百种,因为我还无法确定,我很怕……”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却终于还是妥协似的说,“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一个本应强大强悍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却低声说着自己的害怕,是难以想象的,可他就在我面前,我甚至看到他的眼泪就凝在眼眶里。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他沙哑着道:“我每天都在等你,想去找你,又怕见你……可你已将我彻底忘了,睢染,你,真的好狠,你让我变得这样可笑。”

        最后,他说:“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说完,那一滴挂在眼睑的眼泪便滴在了我的脸上,带着一股滚烫的热意,无比灼人。

        这是第一次,我看到一个男人的眼泪。

        我紧紧盯着他,震惊得一塌糊涂,“你怎会喜欢我!”

        白无觞,怎会喜欢睢染!

        他闻言缓缓摇头,又嘴角扬起,用极轻又极柔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想,我可能是爱你的。”

        我不知道,他是经过怎样的百转千回,才有了这样一个答案,只是这样望着他,便仿佛看到平地起故国十座城池,黄昏现夕阳云霞百尺,朝堂展铁锤华服十丈,轻舟过山河川涧万里,有一种惊心动魄,恍然若梦。

        白无觞说因为不确定对我是哪种感情,害怕我成为他的软肋,所以杀我,我是明白的。

        但他到底经过不知怎样艰难的思考思索思虑后得出——他可能是爱我的。

        我不明白。

        我对江流说过喜欢,但不 确定这算不算爱,因为从前我总以为,爱是死生契阔,生死不弃。

        如果我爱他爱得要死,为何又要离开他,若是不爱,离开后却又为何难过得想死。

        江流也说过喜欢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爱,所以我之前总想,我对他来说一定不是那个必要必须到无法代替的人,否则他不会不留我,更不会不来找我。

        可后来灼华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于是我开始动摇,可最后他却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

        这么说来,我又被灼华骗了一次。

        我知道她只是为了让我多些活下去的希望,可又如何呢?

        这个女人,真是没有一点良心,活着的时候骗我,连死了都不放过我。

        御云樽说可以让我做他的王后,对我予取予求,那个时候我想过这是爱吗?可如果是爱,他又怎么会一次一次利用我,甚至给我下毒?

        但我其实是知道什么是爱的。

        就像东漓对南宫泫,她为他挡剑,死了也要他一辈子记着她。就像灼华对凤千阑,她挖开他的坟把自己一起埋了,死了也要和他睡在一起。

        所以面对眼前的白无觞,我轻笑着问出一句:“你真的爱我吗?你能为我去死,陪我一起死吗?”

        白无觞的眼中慢慢荡起激烈的波澜,可是最终,他摇了摇头,说:“我不能。”

        他缓缓起身坐在床沿,目光移向一旁,昏暗中的身影有些萧索。

        过了半晌,他冷笑着,说:“我,恨过你,伤过你,也信过你,爱过你。”

        “可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轻轻颤了颤,但很快便停了。

        他侧首看我,一双凌厉又漂亮的眼睛,如一泓寒月,“睢染,我只能到这里了。”

        他很坦诚,很理智。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呵!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白无觞离开时已是深夜,可短短半夜我竟是三番两次惊醒,房中弥漫的酒气久久未散,将醒未醒时却又闻到一缕冷淡的梅香。

        渐渐的我察觉身侧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不动身色,袖中匕首滑落间,感觉到一个冷冰冰的利器已经抵在了我的颈下。

        “我给过你机会。”女子冷淡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面覆白纱的东方愫,

        屋中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满地的酒壶告诉我,昨夜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我的错觉。

        所以,现在白无觞是已经醉死了吗?

        东方愫冷冷看着我,眼中是绝冷的杀意。

        我想了想,问她:“因为他认出了我?”

        东方愫微微敛目,将那柄短刀放在床头,拂袖望着窗外的落雪,显然是让我自己动手。

        我捡起那把刀,冰冷的刀柄硌在手心,沁着凉意,手指抚过剑锋,突然觉得非常可笑。

        “大人,你怕是高看我了。”我抬头看向一身雪衣雪肤的东方愫,她竟真的以为我能对白无觞构成威胁。

        “不想离开,就去死吧。”话音未落,东方愫骤然转身,那身清清淡淡的气息消散无踪,眸中寒如冰雪,她的袖中飞出一条白绫,脖子一紧,那道白绫已卷住我的脖子。

        我右手倒提短刀,自下而上一划,东方愫却突然手臂一收,我整个人摔到了地上,短刀落地。

        白绫一寸一寸收紧,我伸手去勾那把刀,胸腹间因为缺氧再次撕裂般的痛起来。

        眼前开始发黑,我仿佛听到房门被用力踹开的声音,绞在脖子上的白绫骤然一松,空气猛地灌进肺中,我伏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不该再出现,更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东方愫的话音从头顶传来,我抬眼,模糊的看到一抹白影。

        “我知道。”头顶传来的声音些微低沉暗哑。

        我努力凝眸,终于看清楚了白无觞的脸。

        “你答应过再不与她有任何牵扯……你答应过我。”东方愫的声音终于带了丝愠色。

        良久,白无觞都没说话。

        “她到底哪里值得你们这样?”东方愫冷冷道。

        “小愫。”白无觞的声音突然很温和,似是叹息又似带了些其他的情绪。

        “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了她……”东方愫却没有将话说完,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想来名动天下,目下无尘的白衣女相并不习惯这样的失态,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她的眼中已没有任何波澜,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白无觞将我抱到床上,我本来是想自己站起来的,可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白无觞的身体很暖,手臂和胸膛都是热的,他微微垂着眸,清冷的目光凝视着我。

        沉静如水,再不是昨晚那般令人心底发怵的眼神,他伸手抚向我鬓边,似想将我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可我已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了。

        我低头揉着脖子没看他。

        “这三日,你可以留在这里。”白无觞说,这种语气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恩赐。

        我看了看他,有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白无觞看着我,我心头微怵,却见他冷冷一笑,“你不妨踏出这个院子试试。”

        这个人的脸,未免变得太快。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有人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

        白无觞闻言锁紧眉头,我迎着他略显阴沉的目光,“那个人就是殿涟安。”

        我仔细盯着白无觞,却见他的神情竟没有任何变化,“你话太多了。”说完转身就要走,我心头突然窜起一簇火气,快语道,“昨晚呢?昨晚的事……”

        白无觞脚步一顿,回头看我,冷淡的眸中浮起一丝嘲弄,“昨晚的事……你当真了?”

        细细的冷意自脊背延漫而上,手足一片寒意,他冷漠的看着我,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了?”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没忍住抄起枕头便砸了过去。

        白无觞挪了半步避开,淡然道:“昨晚朕醉了,所以,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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