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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当年【夏九重篇】(中)


一片静默中,我终于开口,“儿臣遵旨。”

        最终还是没有抗旨,搬出清寒殿,住到了归云台。

        但总是有些放不下,刚开始的几日,我天天让内侍偷偷去清寒殿守着,内侍回来告诉我说,悠的情绪并无甚变化,每日里照样看书,写字,偶尔还会抚上一曲,宫医开的药他也都有好好喝下。

        分明是担心他,可是听到这些我的心又有些莫名失落。

        那一年,我十八,他十六。

        我就是这样离开夏九悠的,在归云台一住就是一年。

        在这之后呢,对了,是在宫宴上,父王为我按排娶亲之事,谁知他却闯了进来,带着满身酒气,声如金玉,直指温功良祸国殃民,细数其所犯之罪,一桩桩,一件件,气得这老狐狸差点吐血昏厥。

        父王为此大怒,当着群臣的面狠狠叱责于他,并罚他禁足归云台,我当时就慌了,跪在父王寝宫外一天一夜,日晒雨淋,父王终于还是服软了,答应只要悠认个错,他就可以不处罚。

        我看着父王走进清寒殿,连衣服也不想换,我着急的等在门口,迫不及待的想见悠。可结果我等来的消息,竟是悠的再次抚逆,坚不认错!

        我气急了,冲进清寒殿,却见悠的脸上有明显的红痕,当下心一紧,再看他白得没有血色脸,轻抿不语的唇,怒意便散了。想心平气和的问他原因,却没想到遭来他一顿冷嘲热讽,心火上头便也不管不顾的,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负气而去。

        回寝殿没多久,父王就来了,我的怒意未消,冲口而说一句,“父王不用劝我了,我不会娶温功良的女儿!”

        父王看了看我,笑道:“不娶便不娶吧,那女子的确配不上孤的重儿。”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样爽快,还说这种话。我心中警觉,心念流转间一阵心惊,“父王你……”不知为何后面的话竟不敢问,我想问他,这一切是否故意安排,是否只是为了试探夏九悠?可我害怕知道答案。

        而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重儿,王位,想要吗?”父王的话很突兀,同样的问题,上一次我只是下意识的点头,而这一回,我看着他,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父王突然露出笑容,“重儿,你离开赤国吧。”

        “什么?”我失声惊呼,父王拉着我在椅上坐下,“父王有一支秘密军队,人马虽不多,但无一不是精良,只要你稍加磨砺,便是一支利刃。父王的十六飞骑会护你离开赤国,今后他们将听你差遣。”

        我张了张口,父王抬手制止了我的话,继续说,“不用担心悠,他会很安全,只要父王对他不闻不问,这个宫里便不会有人记着他。”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父王,为什么?”最后问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

        父王目光深深的望着我,说:“重儿,父王护不住你了,留在这里,你只有死。”

        后来我才知道,父王其实早已察觉二弟的谋反之心,奈何当时朝政已由温功良把持,军权则在荣延,父王已完全被架空,成为一个傀儡。

        父王的话不断在脑中盘旋,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不断在心中升温,最后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又惊心又害怕,却一发不可收拾。

        离开的前一夜,我偷偷去了归云台,悠一个人坐在树下抚琴,也是这样的阳春时节,樱花如雪,我站在门口,听他抚了一曲,那淡然疏离的神情,如刀般割在我心头,刀刀刺痛。

        因为我突然就看明白了,悠,他在难过。

        我将指甲抠进门中,最终也没有踏进去,转身冲下归云台,出宫,离国。

        因为,我想要王位!想要至高无上的王权!

        自此一别,便是两年多。

        再之后,宫门紧闭,王城易主,荣延叫嚣,发诏平叛,最终对他拔剑!

        最后一面,是那一日,我应下十日之约的那一日了。

        我以为这一切精心设计,毫无破绽,但其实,我只是欺骗,欺骗自己这一切没有破绽,欺骗自己,夏九悠不会发现。

        如果我早知王位这样冰,至高无上的王权这样冷,还会不会拿你来换?

        最近我时常会想到这个问题,但这是个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或许我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想要成就一些事情,必然就要牺牲一些事。因为生在君王家。因为上位者,无私情!

        这一夜,又是无眠。

        “王,您总是这般……身体怎么受得了……”内侍满脸忧色的站在一旁,“奴才让宫医……”

        我揉着额角打断,“孤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苦笑,这是心病,哪里有药可治?

        我想,从今以后的每一个晚上,我怕是再也不能好好的睡了。

        内侍脸色又现迟疑,我不耐的问他,“还有何事?”内侍支吾着,“禀王上,是……是清寒殿。”

        我动作一顿,“清寒殿怎么了?”

        “奴才听说近日总有人在夜间烧祭,昨日派了人去打探,原来是清寒殿里的那位。于是奴才派了人去探问,可里头住着的那位却将人全挡了回来,奴才见他似乎与王相识,故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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