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宁俊刚睁开眼，就看到只披着外套的万俟斐正倚着床边艰难地穿靴。他连忙从床上起来，扶着万俟斐坐好，替他披上外套。
宁俊抬眸望着被他包扎着只剩下一只眼的万俟斐，心里有些羞愧，他必须要找个人好好的教他一下。接下来，宁俊问了万俟斐半天，他才抬眸望了他一眼，嘴唇轻启。
饿了。
原来是肚子饿了，宁俊穿好衣服准备去替万俟斐端些饭菜时，万俟斐又临时让他拿来一些笔墨纸砚。这些当然都没问题，现在万俟斐想让他帮什么忙都可以。
宁俊刚出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他定眼细看，才发现是风魅，手里正端着两人份的早饭。他看到宁俊，就将早饭递给他，“这是你和公子的早饭，要好好照顾他啊。”
“风魅，多谢。”
“宁公子，别怎么客气。”
宁俊接过饭后，转身就回来屋里，却没想到那风魅随着他一起进来。风魅看到万俟斐时，黑亮的眼眸瞪得老大，指着宁俊问道：“这是你给公子包扎的。”
宁俊点了点头。
紧接着，风魅忽然抱着肚子开始大笑起来，待他平复下来。看到注视他的两人，有种惹了麻烦的感觉，他害怕地挠了挠鼻子，“其实绑的挺好的。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药已经熬上了，等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风魅来回看了两人几眼，继而小声道：“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你能带我去拿一些笔墨纸砚吗？”宁俊笑着问道。
“没问题。”话音刚落，风魅已经跑出这里。
宁俊看着风魅匆匆的背影，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来。既然，他认识医馆的人，到时可以请风魅帮忙找人教他。
替万俟斐穿好衣服，宁俊扶着他来到桌旁，将碗筷放到他身前，“你想吃什么？豆腐,还是青菜？”
眼前这两道简单的家常菜，配上热粥还有馒头就是他们的早饭。由于万俟斐是病人，他的早饭多了一个熟鸡蛋。宁俊见万俟斐没有回答他，他就拿起旁边的馒头，递到万俟斐嘴边，“这样，你先吃点馒头垫垫肚子。”
万俟斐白蒙蒙的眼眸望着他，将挡在嘴上的纱布扯开露出嘴，咬下一口馒头。有了这第一步，接下来就轻松许多。风魅拿来的笔墨纸砚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吃完了早饭。
万俟斐替自己写了一个药方，让风魅照这上面来。喝这药，他的蛇毒应该几天内就能完全清除。
宁俊不知道万俟斐懂医术，所以看到时，他很惊讶。但很快地就平静下来，宁俊想了想，他懂医术也是可以理解的。接下来几天，每次等万俟斐休息的时候，宁俊就找医馆的学徒学包扎，顺带着还拜师学厨艺。
包扎很好学，可这厨艺，宁俊第一天就差点拆了厨房。他刚开始分不清楚轻重，总是一用力，菜案就裂出两半。炒锅正在他手里炒菜，就被他扔出厨房，还好巧不巧的砸到病人身上。
光是给人赔礼道歉花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宁俊出手给了大笔银子才解决问题。
慢慢地，宁俊越来越掌握住力道，第一盘青菜豆腐出现他面前时，他差点没保持住贵公子形象，和厨房师傅抱起来。
他试尝了一口，难吃的他差点没保住自己的形象。
辛好，还有机会挽救。宁俊看了墙角被他毁了无数个的菜案、铁锅，别的不谈，光这菜案、铁锅，他都不能对不起。咬了口牙，宁俊决定准备从头再来。
他扭头准备让厨房师傅再帮忙那些青菜时，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风魅。
风魅好像找了他很久，微微有些喘。风魅二话不说，上前拉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宁公子，快点，公子等你很久了。”
“可这是出医馆的路。”
风魅回头望着宁俊，“没错，公子说有人明天订婚，要去买贺礼。”
“是子扬。”
宁俊拍了一下额头，他差点把怎么重要的事忘了。“我们快走。”
医馆大堂上，人少了许多。
风影却依旧挡在万俟斐的前面，他小心的挡开这些病人，唯恐有人碰到万俟斐。
突然，一个人忽然开始大叫起来，将他身边的药童打飞了半丈远。紧接着，他似乎看到大堂另一边的万俟斐，搬起椅子朝着万俟斐冲了过来。
风影飞身一脚，连人带椅的被他踹翻在地。
椅子被踢的四分五裂，那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又重新朝他扑来。来回几次，情况都是一样。而大堂里的人大都开始又害怕转而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情。
风影有些头疼，他真的不想在这杀人。
一只冰凉的手压住风影的剑柄，身穿银白色斗篷的万俟斐从风影背后走出。他雪白的指尖捏着几根金针，刺到那人身上。瞬间，那人平静下来。
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三个药童，把人抬了下去。
从医馆大门出来，宁俊和风魅已经在马车边等着了。
等着万俟斐上车后，宁俊才上去。而风影和风魅两人则是马夫，他们一路朝着江城最繁华的街道驶去。
其实，贺礼这件事宁俊一个人完全能办到，他没想到万俟斐会陪着他来。特别买贺礼时，宁俊能感受到万俟斐认真审视的目光，他还还摸来摸去，鉴别真伪。
到最后，选定一个一颗明亮的玉珠。宁俊听店老板说，这珠子会给人带来好运，而且撵成粉末服下延年益寿。
万俟斐也无任何异议。他们回去时，风影和风魅忽然有事离开了，这次只能宁俊来当马夫。
其实，只要万俟斐愿意，宁俊可以当他一辈子的马夫。
回去后，万俟斐就紧闭房门，任何人包括宁俊都不能进去打扰他。
万俟斐撩开被锁在墙角人眼前的黑发，一张独眼伤痕累累熟悉的脸印入他眼帘里。这是安家二公子，安如思。万俟斐替他把了一下脉，没有脉搏声，这具身体已经死了。
突然，那只手抓住万俟斐的衣袖，像是溺水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本来昏迷的安如思睁开眼，瞳孔放大的眼珠转动几下，干瘪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求，你，杀，了，我。”
万俟斐清冷的双眸望着安如思，眉心敛起，“我现在不能。”  万俟斐留下他，是为了方便自己研究这种新毒。“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安息的。”
为了防止在研究过程中，安如思发出惨叫引来旁人，万俟斐将安如思的舌头拔了。他尝试了各种致命的方法，可都没有效果。安如思疼的眼眶几乎崩裂，可是尸体依旧能动。
万俟斐扶额，清冷的目光望向已经被自己折腾看不出人样的安如思，到底如何，才能真正的杀掉他吗？
砰砰。
万俟斐的房门外站着正提着饭盒的宁俊，这里面可都是他做的，并且亲口尝过，味道可以。
砰砰。
“万俟，快点开门，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过了许久，门才缓缓从里面打开一道缝，万俟斐站在门缝内，他伸出一只手，“把饭盒给我后，你就去休息。”
宁俊朝里面望了一眼，偌大的房间似乎就点了一个灯，而且从里面的味道有点熟悉。他把饭盒递给万俟斐后，就离开那里。回来的路上，宁俊越想越觉得熟悉，猛地，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是笨，那是血的味道。
万俟斐，不会是伤口撕裂，自己一个人在包扎。宁俊转身跑回去，连门都没敲，直接冲了进去，然后，他立刻瞪大了眼眸，惊惧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暗红的血从灯光范围内蜿蜒到黑暗处，昏黄的灯光下，点点血迹如同红梅一般点缀着万俟斐雪白的锦袍，手上捏着一把细长带血的匕首，正在拨弄着一团肉呼呼的东西，他回眸看到是宁俊，阴冷的神色微微有些缓和。
“万俟，你这是？”
灯光再昏暗，宁俊也看到墙角躺着的一团东西是人。
万俟斐看到脸色被吓得发白，还是转身将门关上的宁俊，清冷的眉目染上一丝笑意，淡色的嘴唇微微开合，“宁俊，你要不要看看人的心是什么样子？“
宁俊看了一眼万俟斐手下被拨弄的肉团，立刻目光移到其他地方，“万俟，你——”
突然一声轻声呜咽，打断了宁俊，他看着发出声音的角落,嘴巴张大，好久才发出了声音，“他，，他，还没死。这，怎么可能？”
“他中了一种奇怪的毒，这种毒能在人死后，让他的躯体变得僵硬异常，并且保持活人的状态。”万俟斐边说边手上的小刀用力刺在那人的手臂上。小刀啪的一声，折成两端。
“而他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也比普通人强硬。”
万俟斐话音刚落，宁俊松了一口气，惨白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来到万俟斐的面前，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杀人了。”
“杀人？”万俟斐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宁俊的身上，“我杀过人，很多。”
“……，可你也不坏。万俟，你见过王吗？”
万俟斐抬眸看了一眼，笑容灿烂的宁俊，陷入阴影中淡色的嘴唇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见过。”
宁俊见转移话题成功，便继续说下去，他们家接受皇商封礼时，他见过王一次。他一直以为王是个高大威猛的人，可是没想到是个小孩。
他不知道万俟斐到底在干些什么，但是有可能是找这种的解法或是什么。一直到万俟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宁俊才悻悻地闭口。
尸体的腐味和血腥味让宁俊只有捂着鼻子才能好受一些，当他看到万俟斐神色依旧毫无变化时，甚至可以谈的上认真时。宁俊真心佩服万俟斐这一点，而他在万俟斐身边帮的也都是一些琐碎的小忙。
比如帮他递药，或是偶尔帮他捶捶肩。到最后，万俟斐单单留下那具尸体的一小瓶血，其他残余的部分都被交给药童火化。
这个房间由于血腥味太重，他们当晚没有留下。
而是万俟斐带他去了一间附有温泉的酒馆，在温泉里泡澡，真的非常舒适。这间酒馆就在医馆的旁边，要不是万俟斐带他来，宁俊真的没注意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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