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忆与现实交织

我一页接一页地翻动着那本化学宝典。

        大概是封存柜里的时间长了，我在翻动时，隐约地嗅到岁月的味道，而当年就能从它上面感觉到的轻愁，现在又沉重几分。

        我抱着书上了床，将它放在我枕边。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让它多陪我一点。

        但记挂着书，总担心自己睡觉的姿势不好，会对书造成损毁，于是我整宿都睡得不怎么好。

        我朦朦胧胧地做着梦，一个接一个的梦。

        梦里的内容我总记不住，只知道梦里的我是高中时期那十六七岁的少女，和简朝晟坐在同一个课室里。

        有时候是他和我说话，有时候是我和他说话。

        我不时就会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摸一摸好端端地放在枕边的书，再迷迷糊糊地睡去，继续做梦。

        有时候我在梦里笑出来，有时候又莫名悲伤。

        闹铃响了，我关掉闹铃，抱着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一晚上没好好睡着过。

        我起来时，羽南还在睡。

        我将资料都放在我书桌上，让我妈转告他这一堆东西就是，旋即就去了上班。

        白太太今日果然又到了我公司，拉着我到了上次见面的小会议室说话。

        她今日看起来比昨日的状况还差，甚至连妆都没有化，黑眼圈那么明显都没有丝毫掩饰。

        她要喝咖啡，我也困，于是和她一人端着一杯咖啡坐在那。

        我从她凌乱的叙述中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原来白太太在和白先生认识前，就有一个恋人。但白先生隐瞒了这恋人的存在，和白太太相识相恋。

        在白太太爱上了白先生后，白太太一度知道有一个女人和白先生纠缠不清，还以为那女人想和自己抢男人，因此对那女人敌视至极。

        白先生当时也和白太太说，是那女人纠缠着他不放，而他全心全意只爱白太太一个。

        白太太相信了白先生的甜言蜜语，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和白先生结了婚。婚后，白太太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白先生进入了白太太娘家公司工作，很快就升到了主管职位，还不断进步。

        婚后，白先生对白太太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不再事事都顺着白太太心意，白太太就已经和他频繁起争执。白先生还时常以公司事务繁忙为理由，深更半夜才回家，乃至彻夜不归。

        白太太因为当初执意嫁给白先生时，和家人闹得太厉害，所以怎么都不愿意让家人们看到自己婚姻破裂，尤其不愿意让她的弟弟有机会嘲笑她，就一直和白先生硬撑着过下去。

        前一段时间，白先生在乡下的父亲病了一场，白先生就提出将父母都接来家里住。

        白太太过不惯和公婆同住的日子，特意又买了一套新房子，要和白先生、白白一家三口搬去新房住，将旧居留给白先生父母住。

        为此，白太太和白先生就又吵了很多回，就连白先生的父母都对留在家中不干活的白太太有了更多怨言。

        最后白先生还是拗不过白太太，还是让白太太买了新房，并找上了我们公司进行家居设计。

        白先生之前对购房的事有千万个不满，但在白太太买了房子后，就对装修提出各种意见。

        白太太起初还以为是白先生已经想通了，哪怕白先生和她有很多意见不合的地方，都觉得白先生是在参与家庭共同事务，因此吵得再厉害，都很快就原谅了白先生，并且想着自己能在装修上做出多少让步妥协。

        直至她新发现白先生其实一直都和当年的恋人有来往，将那人变成了养在外的情人，而且在家居设计上提出的很多意见都是白先生情人的喜好，白太太才开始绝望。

        她起初只当白先生在外的情人是三儿，骂起三儿来毫不客气。

        白先生竟然还维护那三儿，说她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至此，白太太才清楚，原来白先生的情人后来没有再来她面前蹦跶，不是已经放弃白先生，而是和白先生商量妥当了，让白先生和她结婚，换取在廖家家族企业中稳稳当当的职位、顺利的晋升。白先生和她结婚后，继续和情人往来，让情人也能轻轻松松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

        这也正是白太太和白先生两人昨夜吵得特别厉害，以至于连白白偷偷溜出了家门都不知道的原因。

        白太太刚开始和我说的时候，还能控制住情绪，越说越忍不住，说的时间还没有哽咽抽噎的时间长。

        我也不知道当如何安慰白太太，但真切地代白太太感到悲伤。

        今日的我仍旧没有必须完成的工作，最重要的事只有陪着白太太聊天，开解白太太。

        傍晚时分，白太太一度准备请我吃晚饭，但才提出邀请，就接到一个电话。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白太太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匆匆向我道歉，说改日再请我，继而快速离开。

        我不大放心得下，只怕此时还和白白有关，但想到白太太是廖家的大小姐，想必没有什么事是没办法解决的，若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东西，我再怎么替他们操心，也不可能帮得上忙，因此不再多想此事。

        回到家中，我本以为羽南已经离开，谁知道在我拿钥匙开门时就守在门边的人依旧是他。

        他见到我，就快步走向客房，拿出一沓卷子，笑嘻嘻地在我面前晃动。

        “我说姐，你这化学成绩也太差了吧？我看上面还有很多晟哥写下来的心得，你怎么有晟哥教你，都还学成这个样子？”

        我瞪他一眼，抬手就敲他脑袋。

        他也不躲，任我敲完，才揉着被我敲过的地方，和我一起走向客厅。

        “我说真的，姐，你的化学成绩一点都不好，你当初怎么会想到报理科的？我记得你文科的成绩比你理科好。可惜你那时候还没有变成现在这种高考模式，可以更自由地搭配科目，要不然你考上的学校应该能比现在的更好。”

        他说得认真，我心里却泛起细碎的痛楚。

        我一点都不觉得高考模式变了，我就有可能选择其他科目。

        刚进入高中，还没有开始文理分科，简朝晟确实九个科目学得一样好。

        可我知道，他喜欢的是物理化学生物，哪怕能让他随意搭配，他也不可能选择其他科目。

        而我，多半也会为此，要固执地和化学死磕，而不会选择其他科目。

        “姐？”羽南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又晃，“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着说着就促狭地对着我眨眼睛。

        “趁现在姨和姨爹没注意，你就悄悄告诉我，你会选择理科，是不是喜欢晟哥？”

        我被吓了一跳，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羽南继续对着我挤眉弄眼：“姐你别装了！喜欢晟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晟哥以前读书就收过不少情书，校园表白墙多得是对他的匿名表白，你要是因为他才选择理科，我肯定只会觉得你选得对！”

        我狠狠捏住他手臂上的肉，死命旋转，要以此宣泄心底的不安。

        他刚问我时，我还真担心我给他的这些资料中不小心混入了什么足以证明我暗恋简朝晟多年的证据，而他亦因此踩在了我家里逗留到现在。

        不过凭借和他相识多年、对他的了解，我听到他后面的话，就已清楚他其实不知道我对简朝晟的感情。

        他只是在开我的玩笑。

        因为他看过我的试卷，实在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当年选择理科，于是拿着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我化学成绩太差，满分一百，好多张五六十分的试卷。

        那些试卷上面，基本都有简朝晟替我标注好的知识点，因此也和简朝晟给我的化学宝典一起保存着，一并给了羽南。

        从高中时期到现在，太多人对此有疑惑，我已习惯了。

        羽南，应当只是有疑惑的人之一。

        弄明白这点，我冷静多了。

        “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选理科？”

        “对啊！”羽南如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

        我缓了缓情绪，拿出我当年就在用的借口。

        “是不服气。我当年有一个同学，叫做范雨梧的，你还有没有印象？”

        “范雨梧？”

        “对。”我点点头，“我高一要加入广播社，广播社要招的成员不多，我成功加入了，她没有。后来校运会，我是学生主持，她不是，她就更加不喜欢我。文理分科之前，学校举行了一个许愿仪式，要我们在横幅上写下自己的目标学校，并且签名。”

        “她看到了我填报的学校，故意和其他人说，我不可能选择理科，要不然我肯定考不上这间学校，甚至低两三个档次的学校都要考不上。我被她拿话刺激了，又看她选了理科，就跟着选理科，一定要每一次考试都排在她前面。”

        当年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还有老师从其他学生口中听说过，因而来劝我，要我别拿自己的前途和人赌气。

        但只有我清楚，范雨梧说的话，只是让我选择理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理科只有化学特别差。

        我分科的时候不曾想过，我会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在化学上，依旧没办法将它提高太多。而我自以为除去化学这科，我理科成绩应该更好，加上化学后，文科也不可能占据太大优势。

        起码，我读理科，依旧能考上我理想的学校。

        那么，为了有机会继续和简朝晟一个班，我就应该选理科。

        我们当时候的分班是同一个班级中，选了同一科的人会尽量分在同一个班，因此我和他继续同班的概率很大。

        事实亦如此。

        我顺利地在分科后继续和简朝晟同班。

        可这些幽微的心思，我当年不敢说出来，现在同样不敢说。

        范雨梧，就成了我最佳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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