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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猖狂


  夜越发深了。

  片片云彩飘过,将星光全部遮掩,如同拉上了天幕。

  城里万家灯火也一盏盏熄灭,扬州城沉入了梦乡。

  小河汊里不见其他船只,除了船桨拨弄河水的“哗啦”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眼看就要到达登陆地点,后方突然驶来一只大船,速度极快,在经过扁舟时,直直撞了过来。

  若不是艄公见机快,躲闪及时,差点被撞翻。

  贾珍五感灵敏,早已远远闻到大船散发出的浓重海腥味。

  甚至,他还能看见甲板上数个面目狰狞手握雪刃的黑衣人,听到船舱里正秘议双方的嗓音与内容。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船竟然招呼不打一个,直撞了事,根本不怕伤人。

  “敢在扬州城郊如此无视人命,想必是私盐贩子。”贾珍暗忖。

  果然,艄公愤然道:“这些私盐贩子越来越猖獗!”

  作为本地人,又是靠码头船运吃饭,他显然知道的比贾珍这个异乡人多得多。

  “官府也不管?”一直坐着的白芷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看着好不凄惨。

  “早知你晕船,便不带你南下了。”贾珍看她一眼,轻叹。

  白芷连忙道:“坐大船无事,小船看起来说翻就翻,奴婢会晕也平常呀。”

  贾珍微微摇头。

  “不是有水军巡视航道吗?怎么这些私盐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贾珍扭头问艄公。

  艄公压低声音:“内外勾连,自然不怕。不过,大爷,这些您少问,权当没看见。”

  贾珍笑笑。

  艄公不敢再将扁舟划快,唯恐碍眼,被私盐贩子灭口。

  正犹豫着是否现在便靠岸,步行入城,突然,三艘官船从隐蔽处驶了出来,箭一样向着私盐船围了过去。

  其中领头一艘桅杆上挂着龙旗的,有人扯着嗓子喊:“水军衙门办事,投降不杀!”

  私盐船被挡住了去路,又不能像对待小船一样对待水军的大船——那可是比他们的贩盐船还结实数倍的坚船——不得不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水军兵卒比私盐贩子多数倍,配备的兵甲更是强数倍。

  “朝廷稳赢。”白芷兴奋地道,双眼发亮的看着前方。

  艄公嗤笑一声,小声嘀咕:“未必呦。”

  不知双方是不是没谈妥,“呯呯嗙嗙”打了起来。

  不时有水兵跳上私盐船,又被打落水面。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河面不时泛起殷红。

  终究水军人多,跳到私盐船上的越来越多,人手匮乏的私盐贩子渐渐无力支撑,纷纷跳水逃亡。

  水军在意的似乎也不是私盐贩子,而是船舱里的私盐,并未追击。

  不过半个时辰,战事便以水军胜利告结。

  艄公抱着竹篙满脸不解:“不对啊,这些人今夜怎么这么弱?不对劲。”

  贾珍也觉得不太对,这缉私也太顺利了,根本没死人,最多流了些血。

  哪里不对呢?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原来双方都像在做戏。

  只不知这戏是演给谁看。

  在一处砌着青石台阶的地方停下,贾珍下了船,白芷踉跄着紧随其后,两人与艄公作别。

  贾珍笑道:“今宵良唔,咱们就此别过,他日重逢,再尝飞舟之快。”

  艄公哈哈大笑应了:“好!”

  说完,一撑竹篙,脚下扁舟飞驰而去,很快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贾珍笑笑,顺着河岸往城门走去。

  不到一刻钟,主仆二人来到侧门,见守门兵卒正抱着刀、靠着墙、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贾珍回头看了白芷一眼,又一次后悔带她,实在太拖后腿。

  若是他一个人,完全不用走城门,找一处僻静地方,用轻功即可轻松入城。

  “什么人!”或许感觉到有人靠近,守门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远远便喝问贾珍。

  贾珍走近,掏出一块牌子丢给对方。

  守门兵仔细瞧了瞧,让开身体:“请。”

  贾珍:“有劳。”

  如此,便入了这腰缠十万贯,才有资格进城的扬州。

  天快半夜,贾珍也不想打扰林府,便找了处最大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住了进去。

  哪怕粗通拳脚,白芷也已筋疲力尽,草草洗漱后便睡死过去,连呼噜都有了。

  贾珍顿时好笑。他决定,以后出门,还是带甘草为妙。

  吹熄油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边调息边想着明天拜访林海的事。

  想着想着,人竟然睡了过去。

  及至丑时,贾珍猛然睁开眼睛,跳下床,穿好鞋子,走到窗边,轻轻开了条缝,往对面看去。

  客栈开在瘦西湖边,两栋楼呈“U”字型。

  是以,贾珍能看清对面房间。尤其半开着窗的情况下,连房内几个人,每个人什么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穿书生袍的青年男子摇着扇子笑道:“此次来扬州,果然不虚此行,收获良多。”

  贾珍打眼一瞧,便认出了这人,六皇子文俊。

  “不过,若是林海还不识相,便送他和老婆孩子团聚吧。”文俊忽又冷冷道。

  他对面是个三十多岁微胖中年人,虽然身着常服,却一身官威,应是本地官员。

  这人听了,淡淡道:“九爷这便过分了。我等臣子本就该忠心陛下,林海何错之有。”

  九皇子右首是个比他还年轻四五岁的青年,只见青年端起酒杯道:“多谢苏公相助,他日事成,五爷必有封赏。”

  姓苏的长叹一声:“罢了,既然上了船便没想着下去,两位实在无需担忧。”

  饮尽杯中酒,苏公又道,“林海之妻与幼子皆染病身亡,这其中手笔……”

  年轻公子忙否认道:“苏公千万莫要多想,那与我等无关。我钱子远不屑为之。不过……”

  见他满脸迟疑,苏公忙追问:“不过什么?”

  “在下怀疑与马家有关。”

  “哪个马家?”

  “大盐商马家!”

  “马家不是死绝了吗?光和末年便因叛国抄家灭族。”苏公显然不信。

  钱子远嘿了声:“那你一定没听说,当年马家灭亡时,早有准备,不仅藏下了大笔金银,还送走了一对外室生的龙凤胎!”

  “钱公子想说马家藏有宝藏?”

  马家当年可是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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