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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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节目很快按原计划进行。
很普通的居家日常，魏西连尽量让自己在镜头中显得体面且得体，所以他六点半时就起了床，换好衣服，开始等待第一场正式早宴的到来。
因为节目是全直播的，所以七点钟就零零星星有观众进了直播间，有些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忿忿不平，还有一些则是单纯地因为昨天的事情，起了好奇心。
魏西连的直播间突然间有很多人在刷礼物。
其中有一个id叫做[真我之爱fata]的账户，使用了一个性感女星的头像，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直播间要被封号了。
魏西连跟着一起去领食材和餐具，碰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男生。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阳光开朗，同魏西连说话的时候相当亲昵，还会给他的餐具篮里多放东西。
魏西连很感谢他的善意。集合过后，这个男生就和魏西连一起吃了早餐。
池风眠刚来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魏西连一见到池风眠来，反而变得拘谨。
池风眠倒是没什么芥蒂，似乎总是一副正人君子不求出位不博眼球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让魏西连有点好奇池风眠上这个节目究竟是为了图什么。
说起来，当时说池风眠想要通过参演节目提高国民知名度，可是实际上，他明明更适合商业，在投资方面总是有自己独到的眼光。
盖教授表示池风眠可能就是想通过这期节目，来提高自己公司的知名度，为子公司上市欧洲时常提供良好的契机，也提升公司产品的创新性。
这些魏西连倒是能够认可，于是他不再细想。
吃饭期间，那个叫[真我之爱fata]的账号还在源源不断地给魏西连的直播间送礼。
并且一次比一次数额高。
魏西连本来就是不愿意回应的，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但是这时候导播提醒他需要感谢一下礼物。
并且只是单纯地“感谢礼物”几个字根本不够，像这种金额高达数万的，就要直接根据留言内容来回应的。
魏西连第一句话是：“大家尽量不要送礼了哦。力所能及的就可以了。”
留言回复：
[呜呜小连真的好温柔！]
弹幕里却还有一堆人在阴阳怪气。
大概也是魏西连昨天第一期节目，就撕开了安和如长期伪装的嘴脸，让一部分安和如的粉丝暂时无法适应。
于是他们阴阳怪气地攻击：
[装]
[凹人设就硬凹]
[不要送礼你上什么节目？不要送礼你开什么直播间？]
[又当又立的典型了]
蔡染节食，不吃，一边涂指甲油一边看着这些评论，又看到了魏西连的颜色，随意哼了两声道：“这些人就这样，你不用介意。人均没达到九年义务教育及格线的水平吧。”
虽然这么说，魏西连心里也没有好受多少。
不过他还是尽量地调控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准备迎接接下来一期的挑战。
池风眠这时候抬起手来，将魏西连嘴角的一个奶沫擦去。
[？？？]
[谁磕到了？？]
[是我磕到了吗？？？]
[这就是真实的狗粮吗？？]
弹幕这样一说，魏西连反而心虚了。
因为确实只是演出来的关系，而不是本身的自然的动作。他木讷讷地吃完，一下子行动也变得迟缓。
刻意无视掉了池风眠的视线，转过头去问蔡染：“蔡老师，你知道我们今天是什么项目吗……”
话音未落，蔡染嗤笑了两声：“魏西连，你怎么脸都快红成一片云了？”
“你偷偷喝酒了？”
“我没……没有！”魏西连越是犟，脸就越红。
半晌，他听见自己身后的一阵平稳的呼吸声。池风眠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轮椅，“走吧，去哪？我推你。”
啊。池风眠想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魏西连相当理解。所以他在慌慌张张中说道：“我们……去领一下新的餐具吧！”
池风眠嗤笑了一声：“领什么餐具？”
“你忘了？昨日说过，今天是要去慈善晚会的。”
金边雕花的餐桌立在红丝绒的地毯上，上面高低错落地摆放着霜冻玛格丽特、特基拉日出等等鸡尾酒，小巧的彩釉瓷盘盛着精致可口的蓝莓布丁、红莓曲奇，各式各样的可可糕点还有用巧克力淋过的慕斯小蛋糕。就连菱形的餐布都被一丝不苟地褶成一个玫瑰花巾，小巧整齐地放在鎏金的餐具中。而舞会的主人公谌荷越金色的耳环在吊灯下闪闪发光，她眉眼弯弯，抿出两个小酒窝来，正在和来客轻声讨论选什么样的装饰更能衬托名画。魏西连隐约听见她说，紫色的法兰绒覆上窗纱，或许会更能凸显名画的优雅。
如同加德纳夫人的展馆一样，艺术品因为摆放与布置而具有生命。
这次的慈善晚会是由池风眠多年的好友，景泰集团的总裁谭羽弓举办的。他在业内享有盛誉，因此晚会格外热闹。
魏西连是知晓慈善晚会的规则的。在他因为车祸而成为植物人的这四年之前，他也曾经参加过慈善晚会，那年他意气风发，站在领奖台上收获了属于自己的诸多荣誉，也曾因为慈善晚会结识过很多社会名流。
那年的魏西连，连上帝都为他打开一扇大门。
而今天的这个慈善晚会不一样，魏西连不再是捐赠的买家，因为他穷得锒铛，一无所有。但即使是这样，魏西连也可以为了募捐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场设计作品拍卖会，但是因为是和节目的联合慈善晚会，所以要求设计材料均用食材呈现出来。
也就是说，慈善晚会募捐竞拍所得的，也不过是一堆不能长久放置的东西，他们留下的只会是初初上场时一瞬间惊艳的设计感。
晚会里集结了众多名流，但她们共同竞标的主题就是知名厨艺大师的美食设计作品。
魏西连此刻坐在轮椅上，在聚光灯的照摄下，正一丝不苟地面对着自己即将登场的作品。
因为晚会募捐的主题是“心脏病患者”，所以魏西连设计的就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他身边同时参与竞标的，不乏如今已经相当出名的业界顶流，也不乏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陶凇岭就是这么一位天生带有傲骨的美食界大佬。
陶凇岭年纪大，资历深。魏西连记得第一次观摩陶凇岭的现场教学时，自己还是个大一的新生。如今和这样的业界前辈大佬同台参与募捐，魏西连未免心生紧张。
陶凇岭刻的是一个小女孩，精雕细琢，如同其它厨师的创意一般，他们都把患病但顽强生长的少女刻画得栩栩如生。
魏西连却只是拿着一个西红柿在刻来刻去，不禁让台下的人，甚至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觉得他不走心。
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陶凇岭也不怎么跟他交流，只一会儿功夫，陶凇岭的身边就围上了一群人，夸赞他手艺好。
陶凇岭为人傲然如竹，不愿与魏西连交流，倒也正常。魏西连没说话，继续雕刻自己手上的东西。
很快，后台的设计已经搞好，灯光秀结束，介绍环节开始，闪亮美丽的礼仪小姐礼仪先生们将他们带到台前来。
珠玉在前，璞玉在后，人们便对这璞玉采取了一众批评的目光。
场景里的灯光暗了又暗，没有人敲动自己手中的叫价铁锤，更没有人竖起自己手上的牌子以示加价。
魏西连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审判的当场。
审判是艺术的枷锁。
但是他但愿艺术拥有永恒的生命力，就像那些身患疾病的少女一样，即使心脏被困于牢笼，被枷锁束缚，但是只要不死，心就仍然能够自由地歌唱。
歌声飞向遥远的地方，如同灵魂冲破囹圄。
灯光打到那颗“心脏”的最下方，从底层冒出一汩涓涓细流，象征着“心”的重生，而那颗赤红的“心脏”正在细流的推动下，在泉水上跳动。
魏西连赢了。
仅仅凭借着一颗“跳动的心脏”的设计，刚刚都静止不动的闪光灯突然全都开始运作起来，企业家们纷纷举起自己手中的竞价牌。
他们竞标的除了这个作品本身，还是这一整个设计的版权，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副作品带来的市场价值，稍加利用，会很可观。版权至上，这个创意上，可以衍生出更加巨大的商业利润。因此在被打动的同时，他们的叫价也越来越高。
[10万]
[15万！]
[17万！]
[18万！]
[23万！]
[23万2千！]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在全庭。
[50万！]
连置身事外的慈善晚会主办人谭羽弓都禁不住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两眼。
血色玛丽在他手中，池风眠向谭羽弓回应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50万一次！]
[50万两次！]
[50万三次！]
[50万成交！]
50万成交的时候魏西连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只是如释重负地感到自己终于把慈善晚会的使命完成了，并且由衷地高兴自己为孩子们筹集到了一笔善款。对他来说，自己吃药也需要一笔高昂的费用，所以他明白，有时候对于没有钱看病的山区孩子而言，这一笔善款分摊到他们身上，或许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只要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帮助他们，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尽其志，虽不至，犹无悔也。”即使人生来应当承担的准则。对于魏西连来说，他时时刻刻都在如履薄冰地行走，抓住自己命悬一线的人生，不放松一口气，就是因为他始终要凭着一口气，为了一个“不悔”。
他做到了，他如释重负。有时候结果并不重要，只不过高尚的人会拼尽一切做好这个过程，那么心酸无奈，结果他们都能承受。
所有闪光灯一时之间全都闪到了魏西连身上。记者们都涌上来，“魏先生，对于这个设计作品拍卖到了50万元的高价，您作何感受？”
“魏先生，作品刻画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成为了一个艺术品，您有什么心得吗？”
“您想对买家说些什么呢？”
“您想对患者们说什么？”
“未来还能继续看到您现身慈善晚会，提供更多的优秀作品吗？”
记者们的问题越问越多，魏西连完全招架不了，只觉得心慌慌意迟迟，就在此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进来，瞬间记者们被分到另一边去。
池风眠的身姿挺拔修长，声音低沉：“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还有些事，不方便继续回答问题了。还请大家多多帮助患病群体，如果大家能够帮忙传播公益，就已经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全部意义了。”
他替魏西连把话都说了。魏西连在心里很感激。
他还是难以适应这种扑棱而刺眼的闪光灯，总是一次又一次让他自己想起被推上手术台的记忆。
还有一些很遥远的，他好像已经遗忘了的不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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