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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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恢复前世记忆?”
乐商慢慢将目光从手中石头移到朝离带着少年气的脸上。
他有点奇怪地不敢和她对视,似乎带着心虚别开眼,缩在袖口下的手指悄悄蜷起。
乐商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
似乎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朝离有点紧张。
紧张?
乐商思忖片刻,垫量一下手里的石头,忽然轻笑一声,撑腿站起来。
“他身上东西可真多,藏得也够结实。别下回再翻出来铸魂石什么的。”
凝滞的空气陡然一松,瞬间轻松下来。朝离暗舒一口气,不觉笑道:“这倒不至于吧,他们族就剩他一个了。”
乐商抬腿走向囚禁犹并的法阵,朝离连忙跟上。
“乐商你去哪?”
“审讯。”她头也不回,朝他摆了摆手,“传令今晚在玳族落脚,后日再继续赶路。对了,顺便请鸤鸠去盯个梢,它之前受的伤应该恢复差不多了吧?”
暗红的法阵昼夜不息旋转,四周滚动升起寻常人看不懂的咒纹,汇聚成牢不可破的锁链,囚禁住形容狼狈的犹并。
乐商在他面前站定。
察觉到她的靠近,从被抓后就一言不发的犹并终于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扯开一个笑,“我以为把我交给你们那位鬼师之前,你都不会来见我。”
乐商没心思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在先前阵法的幻境里,你是如何让我看到巫之国天星尽摇的情景?”
在她开始逐渐想起一些记忆之前,就连巫炤和虚黎也仅仅把巫之国天星尽摇造成的灾变当作一个传说,即便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也不可能知道其中细节。
而他让她看到的情景,与她过去多年的梦里几乎完全重合,就连雕塑的数目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说是巧合她都不信。
犹并抬眸,惨白的瞳孔里闪着炽烁暗光,紧紧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乐商怒从中来,右手一握,法阵光芒大涨,犹并吃痛叫喊一声。
只听她声音冰冷:“再这么看着我,眼珠子给你挖了。”
“呵呵呵呵——”好像听到特别有意思的事,犹并丝毫没有被她威慑到,反而止不住低笑起来,结果笑得太厉害牵扯到伤口,又带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在等你来见我,你还有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知道什么,对吧……衣昭大人?”
乐商:!!!
她再也克制不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前襟,将他粗暴提起来。
犹并好整以暇看着目眦尽裂的乐商。
她咬牙切齿,淬毒般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犹并毫不怀疑,要是他继续吊着她胃口,她会不管不顾把他杀死。
“你到底——知道什么?”
……
与一路上虽然戒备野兽魔物,但整体来讲氛围十分愉快的祭司们不同,打从今天凌晨乐商独自审讯了犹并之后,她就变得过分安静,一整天笔直坐在獍妖之上,面无表情,身周的气压低得吓人。
抵达玳族正是下午,夕阳如同镀金,从云霞里穿过斜斜照在大地上。玳族的城里特别热闹,到处是搬运食物和木柴的人,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热闹场面都快赶上花食节。
一进城大家便被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热烈氛围感染,不自觉放松下来。
奉绡深深吸了一口气,闻了满鼻子烤肉香,当即饿了,想到这一路经过的部族的变化,不由感慨:“真是差距大啊,南边整天打仗民不聊生的,这里节日却从不缺席。”
另一位祭司小声问身边同伴:“你说我们今晚去卖戮虞山的项链,会不会有人买?”
同伴颇不赞成:“这是玳族求爱的节日,他们喜欢猛兽的牙齿,戮虞山那个不适合。”说着他看了看身旁的祭司,试探问,“你最近缺钱吗?其实我可以借你。”
即便到了好玩地方特别多,又正好赶上他们最有意思节日的玳族,乐商依旧兴致怏怏,当晚例行见过玳族族长和祭司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和那些跑出去参加玳族篝火宴会的,顺便互相打趣着能不能找到对象的其他祭司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虽然乐商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她一向随和又接地气,遇到这种场景哪怕不参与也会去周边逛逛,给朋友或者司危他们带点小礼物才对,而不是像现在——
用鸤鸠的话来说,好像有人把巫炤给强暴了一样。
朝离已经无力吐槽鸤鸠的形容了,一人一鸟坐在城中广场边缘大树的石桌下。
这里比较宽敞凉爽,周围多是些来围观的老者或者吃独食的人,没有篝火旁边那么吵闹,却依旧能感受到夜空下玳族人围绕篝火跳舞、求爱,期盼族中人丁兴旺五谷丰顺的热情。
鸤鸠语气恨恨:“肯定是犹并给她说了什么,乐商以前从没有过这个样子!”
“我知道。”朝离说,“但问题是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我也猜不出来啊,要不你去问问?”
“我问过了。”朝离看了鸤鸠一眼,“她不告诉我,她只说她没事,让我们别管,轮番看好犹并就行。”
犹并有什么好看着的?他灵力都被乐商打崩溃了,还被巫之堂专门囚禁的阵法锁着,根本不可能跑嘛。
“她只会告诉巫炤。”鸤鸠声调拖长,硬生生带上一股酸味,“算了,乐商的心思我们就别猜了。你不是说要给司危带礼物吗?”
朝离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我们去篝火那边转转。”
————
乐商独自坐在桌前,没有点灯。昏暗的月光穿过树影投射在窗棂上,把屋内衬得更加漆黑。
若非轻缓的呼吸在房间里规律响起,推门进来之人都会以为这是个空房间。
唯一一个散发出幽幽绿光的,是那块据说可以恢复记忆的灵石。
那块石头乍一看平平无奇,就像路边随便拾来的,唯独在黑暗之中,粗粝的石缝里渗出幽幽绿光。
犹并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夹杂着千年前纷乱的记忆,在心底搅起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疼楚。
这不过是她和巫炤抓捕魇魅后返回西陵,她一次情势较急,但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外出而已,却恍如隔世,恍如梦幻。
所有迷雾全被拨开,露出清晰而残忍的真容,虚黎、巫炤和她多年的猜测和研究都轻易得到了答案。
甚至巫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连砖瓦都能记得清楚。
乐商放在桌上的手轻颤着收紧,咬着内唇缓缓俯身,把脸埋在自己臂弯。如铁的黑夜里,女子乌黑的长发从肩上散落滑下,披覆在拼命压抑颤抖的肩膀和脊背。
当时,面对她盛怒的质问,犹并说:“衣昭是我们这一支的先祖。”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惊雷劈下,乐商觉得有什么轰然崩塌。然而极致的震惊反而令她迅速冷静下来,进入一种可以说毫无感情的理性状态中。
“所以即便整个巫之国都没留下这个罪人的名字,我们当初侥幸活了下来的人还是记住了仇恨。仇恨就像一颗种子,在血液里生根,却一直找不到发芽壮大的机会。我的先祖只能眼睁睁看着巫臷民认为自己可以控制半魂莲的力量,然后忘记千年以来的牺牲和流血。”
“所以啊,大人,我们其实是在遵从您的遗愿。”犹并忽然撑直上身,仰首靠近她,“巫之国已经快被遗忘在大海尽头了,可半魂莲却在大陆蔓延开来。我族一直都记得您当初为了毁掉半魂莲,不惜牺牲了多少人——”
“我不是衣昭。”乐商打断他。
“而且我也不会信你的说辞。那是很久以前的仇恨了,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和戮虞山、西陵没有任何关系。若真是世代的仇恨,你们先前为什么从没出现过?为什么偏偏赶上一个月前流星多的时候出现,偏偏设下针对我的陷阱?难不成你未卜先知,知道你家先祖投胎转世成了我?”
犹并被怼得一时结舌。
“所以我猜,要么你单纯是在针对我和巫炤,要么……”乐商抱起胳膊勾起唇角,眼中寒光却更冰冷,“你全族都死于非命,只剩下你一个,所以你也见不得别人好……我说得对吗?”
犹并从鼻腔里喷出重重一声气音,“你——!”
“你或许是当初跟随巫之国登上陆地后并入别族的血脉,但你的族人都无法激发巫之血了吧,除了你。阵法之中,我受制于你之时,你将自己的意念和我相连,所以看到了我的记忆。可惜……”她嗤笑一声,后退一步举起右手,“你只看到了我那时的记忆。”
发出幽绿光线的石头被她紧握在手里,似乎沾了掌心一层薄汗,灵力激发的痕迹正慢慢退去。
犹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疯、疯子……”他全身都在颤抖,嘴唇翕阖。
在阵法之中他看到了她的记忆,震惊于巫之国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这样一段故事的同时,生出了一个完美计划。
他知道自己的灵力远不如她,她的意志力也很惊人,即便倾全力在阵法上也未必能真制服她,何况阵法的记载原本就流失很多,而她同样对阵法和秘术研究颇深。
但她想打开空间裂缝,她在注意半魂莲和巫之国的关系,那么她就有了破绽。他故意这么说,引得她的注意,令她心神动摇,他可以趁虚而入。
即便阵法一时驯服她不成也不要紧,他后来故意让朝离拿走三生石,算准了这绝对会让她重新来见他。
他在行事前就调查过她,以她的性格,若是对方因她受累,或者责任在她,她绝不会心安。
只要她靠近自己,经受他的蛊惑,只需要有一瞬间动摇,他就有把握再次借助半魂莲和梦魂枝的力量搅乱她。
即便控制不了她去杀死巫炤,能让西陵巫之堂最强战力之一的乐商从此往后都为梦魇所困,让巫之堂和鬼师不宁,他也觉得快活。
可唯独,他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催动三生石。
她居然就那么轻易地催动了三生石?毫无预兆,毫无畏惧吗?
衣昭的记忆十有八九全是痛苦,那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何况恢复累世记忆极有可能让她迷失在混乱的过去,再也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她居然——
乐商平稳的声线再度响起:“三个多月前,巫炤在乱羽山南麓布置机关,诱杀魔族,阵法外延直达若水,这和你族人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犹并从头到尾目光死锁在她脸上,没有移开半分。从被戳穿后的惊讶,到震惊,到惊悚的狰狞,他眼睛几乎要瞪出血。
忽然,他爆发出剧烈的大笑,弓着身体上气不接下气,毫不在意震动伤口呕出大口鲜血。
乐商不可察觉地蹙眉。
幸好刚才过来时就在周围布置了结界,他闹得多大都不会惊动其他人。
“嗬——嗬——”犹并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你够狠,你们西陵人都够狠!滥杀无辜,目中无人!咳咳——”
“胡言乱语!”乐商怒不可遏,声音裹着冰碴,仿佛天神震怒。
“戮虞山人和你有什么仇怨!西陵百姓又和你有什么仇怨!你把他们充当祭品,肆意挥霍,还妄图在西陵城内制造地动!他们何其无辜!”
压迫感从每一个毛孔刺入,空气里的水雾都凝结成冰,伴随淡红的灵力悬浮在周围,闪烁泠泠寒光。
他切实感到了刺骨剥皮的杀意。
但他已经无所顾虑了。
计策被戳破,他彻底败得无处遁形,于是豁出去了一样任凭如有实质的杀意在他身上割出道道血口,挣扎着赤红双目想站起来冲向她。
“无辜?!所以,我族三百多条人命就不无辜了吗?!”犹并奋力抓向她,却只能被法阵的锁链禁锢在原地,不断加深创伤,“西陵最强的鬼师布设绵延千里诱杀魔族的阵法,用魔核把那些魔吸引过去,再一举灭掉,将轩辕丘南沿线护得严严实实,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可曾半分顾惜沿途别族的人命?!不归入轩辕丘,便是死路一条是吗?”
“胡说八道!巫炤所布设所有阵法全在人迹罕至之处,不顾惜别族人命从何说起?”
“是、吗?”犹并笑得狰狞,血顺着嘴流下来,把他前襟全部染红,“呵……我族迁徙途中,不过一时行错道路……误入法阵边缘,便彻底迷失方向,任凭被你们吸引而来的魔物和机关收割……我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便暗暗发誓……不令你们西陵付出代价……我绝不罢休。”
乐商:???
乐商:………
乐商给他气笑了,接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才表情怪异看向他,又点头又摇头。饶是她一向在正经场合能说会道,这一会儿也实在找不出来什么话说。
短促又好气地笑了好几下,乐商才缓过来,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近乎癫狂怒道:“你们这些从小就有天赋在身,一辈子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别人有多苦吗?!不过是生得好罢了……我不过杀了戮虞山族百十来人,可你们手底下又有多少人命!姬轩辕、嫘祖、你——你们杀人,我也不过是杀人,你们就自以为高尚,要来审判我了?”
“你们西陵的鬼师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呃!”
“你、再、敢、冒、犯、他、半、句。”
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包裹着浑然浓重杀意,令人一听就能联想到黑暗中的毒血。
插入他心口的黑色长刀用力向下,狠狠地拧转,密如牛毛的灵力顺着刀锋残忍刮开,像凌迟一样一下下切割在他身体每处,每一下都是牵动了灵魂的剧痛。
她毫不留情碾碎了他的灵力,毁掉他的筋脉,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犹并瞬间失声,大张着嘴,痛苦地用力伸长脖子,连呼吸都做不到,额头和脖子上暴出狰狞青筋。
他眼前全是黑色,听不见任何声音。
而她连疼昏死过去都不让他得逞,冷汗瞬间把他全部浸透。
短暂的几秒漫长得像几个世纪,那挫骨的折磨从他身上拔出后,视觉和听觉慢慢恢复,余痛仍让他全身颤抖,除了呼吸,连启唇说话都做不到。
乐商紧抿着唇,短促呼出一口气,似乎再也没有耐心和他纠缠,冰冷的视线从背后直直刺入他心肺,“现在杀你,太便宜你了。等回到西陵,你自然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她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激怒之下勉强祭出刀,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稍稍冷静下来,胸闷失力的感觉顿时涌上来。
于是她迅速封起他的五感,折返回到小青身边,准备路上和在玳族之时慢慢修养。
————
乐商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袖子已被完全浸湿,不用照镜子她都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三生石安静躺在她手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在她当时催动三生石时,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或许是一段什么样的记忆,怎么可能不害怕就此迷失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乐商。
所以,从她催动灵力,感受身心难以忍受的剧痛和酸楚袭击而上,纷乱的记忆忽然冲入脑海,直到那些记忆被她彻底理清安顿一旁,可以控制自己在犹并面前不失态的整个过程,她一直在心里重复默念一个名字。
“巫炤”
——他在等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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