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 节

（五）
  临淄城的夜市很热闹，沿着河道走比较凉爽，河道上招揽生意的花船，挂着连串的红灯笼，吹拉弹唱的声音很悦耳，只有大爷才会有钱买床上春宵的，普通人，只是喝花茶、听小曲的命。
  许多小孩子喜欢往河里放船灯，十分好看。
  河道对岸有一片柳林，里边聚集了人，是纨绔子弟和寒门子弟在约架。
  双方拿着铁棍、草叉、斧头、柴刀、锄头械斗在一起。
  阶级的对立让纨绔子弟们优越感十足，享受更丰富更优质的资源，做事骄纵跋扈，欺凌下的寒门子弟们，已忍无可忍，终于在今晚来个大宣泄。
  年少轻狂啊……
  柳林的对岸，赌坊里的臭男人叫喊连天，在油灯下，也顾不及闷热，光着膀子，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赌桌。
  老板很会做生意，经常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来给他们送茶水和糕点，有色胆包天的就趁机揩油，往姑娘的胸口里、裙子下摸，然后给两个钱做小费，这样一来，老板有了额外收入。
  炒货店很受欢迎，瓜子、栗子、花生都是当时流行的零食，人们排着队来买徐计的炒货，他家成功之道在于薄利多销。
  小孩子更愿意缠着父母去买隔壁锦计家的蜜饯糖糕，他俩其实是一家店。
  在烟花柳巷一条街，家家门庭若市。
  姑娘们艳妆浓抹，招呼过往的男人进楼销金。
  门口摆摊的小商贩也能借光，售卖鲜花果篮的生意最好，每天晚上都能挣到普通人花四五天才能挣到的钱。
  临淄城之所以繁荣，也多亏管仲开创了烟花盛世，举全国之力，集中收留颠沛流离女子、丧夫之妇，卖笑海纳百川。
  不仅解决了社会动荡问题，还从国外吸引人才与富户前来投奔，加快了齐国的经济建设步伐。
  她们甘心吗？
  答案是肯定的，既能满足生理需求，又能有经济来源，比风吹日晒的工作体面很多，何乐而不为？
  这是中中阶层的圈子，接触的不仅是布衣百姓，更有达官贵人。
  晚风是这个时季里最好的享受，人们茶余饭后就出门纳凉了。
  也成全了摆地摊的商贩，这样的客流量是最不愁挣钱的。
  夜晚巡逻的衙役，确保了治安，让人们放心大胆的在夜市上溜达。
  秦缓喜欢一觉醒来后，独自逛夜市，不仅可以了解人们的动态，获取信息，更因为可以舒缓精神。
  小野家今天爆满，秦缓来了，店掌柜特别安排他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就座。
  窗外对着是河道，月很圆，满天星斗罗列。
  小野家是临淄城比较着名的酒楼，聘请的厨子，手艺十分精湛。
  酒楼大堂中央，搭建了一个凉亭，其中有个弹小曲的姑娘，芳龄二八，端坐在椅子上，半抱琵琶半遮面，给客官们献曲祝酒兴。
  掌柜的了解秦缓，按老规矩吩咐小二给他上了一桌菜，包括木须肉、糖醋里脊、芙蓉鸡片、清汤银耳、诗礼银杏、锅塌黄鱼，一坛老酒，掌柜的送了一盘花生米，一碟咸菜。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想要借酒消愁的，别喝这酒，这酒只能高兴的时候喝。
  秦缓心情不错，边喝酒边扇扇子，边观察聆听酒桌上每个人都在讨论什么话题。
  “小二，来壶花雕！”
  “是！”
  要酒的是坐在秦缓对面桌子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很讲究，蓝色绸缎长袍，金丝腰带，方面大耳，但面相凶恶，下巴上有颗黑痣，长着一撮毛。
  秦缓有意无意的看着他，见他桌子上只有一碗鸡汁面和一盘花生米，觉得他很怪。
  小二三步并作两步，很快端来一壶花雕酒，放到那中年男人面前。
  正当中年男人喝酒的时候，楼梯口上来一个带着斗笠蒙黑纱的人。
  他穿着粗布麻衣，细高的身材，右手拿着一把黑鞘的剑。
  这个蒙面人走了过来，刻意压低了头，秦缓看不清他的脸。
  蒙面人坐到了中年男人的对面，放下了手里的剑，背对着秦缓。
  他的杀气，秦缓感觉得到，那把黑鞘黄金吞口的剑，看起来有四尺长，很宽。
  秦缓扇着孔雀翎扇子，喝着酒，耳朵竖起来听对面在谈论什么。
  “货带了吗？”蒙面人低声问道。
  “嗯。”中年男子点点头。
  蒙面人把酒爵送进黑纱里，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爵，将背上的布包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布包“哗啦”一声脆响，蹦出几个刀形钱币，这里边都是钱。
  中年男人伸手往自己的怀里摸去，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蒙面人。
  虽然隔着他的后背，但秦缓的透视眼不是白给的，他看见蒙面人打开瓷瓶，用食指从布袋里沾出一点面状物体，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小声说：“不错，很纯。”
  说完后，他盖上瓶盖，把瓷瓶揣进自己怀里，然后，站起身，拿起剑就走了。
  中年男人把他留下的布包背在自己的背上，他笑得很得意，拍在桌子上五枚钱币，起来转身也离开了。
  “小二！结账！”秦缓招了招手。
  店小二笑着跑了过来，说：“秦大夫，您喝好了？”
  “嗯。”秦缓点点头，问道：“我对面刚才坐着的男人你认识吗？”
  小二一边收钱，一边回答：“认识，他是城南角包子铺的老板。”
  “哦？”秦缓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这卖包子的刚才卖了什么货，值一袋子的钱？”
  秦缓二话不说，拍在桌上一个钱袋子，站起身来燕子般从窗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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