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街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城市的繁华总是相似，却是一般的于己无关。人们孤独的奔跑，渴望陪伴又逃避亲密，在永恒的变化中追寻不变的爱情。

        ……

        落地窗旁，寂莱倚靠着沙发躲在黑暗里，茫然望着窗外。这座城市承载了她最美好的四年时光，她的母校、她的朋友、她的青春，也是她爱情开始的地方。想不到多年后回到这里，竟是一身狼狈。

        玻璃窗隔离了闹市，屋里明暗交叠，如饕餮大口吞噬了最后一丝声响。

        这段时间的事情太乱了，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寂莱还有些恍惚。多荒唐，出轨这种事竟然发生在姜筠身上，所谓的神仙眷侣竟是镜花水月。

        那个女孩找到寂莱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寂莱静静看着她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地讲述与姜筠的相爱相恋，像是在看一段不相干的唯美爱情剧。

        林帆说，她长得有点像寂莱当年的样子，那种柔弱和楚楚可怜格外像。

        “但没有你美。”林帆强调。

        寂莱心底里笑了下，林帆看她，就像自己看姜棋，自家孩子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她在看见女孩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姜筠的喜好，年轻易碎的美确实让人心动。某种角度讲，姜筠也算是始终如一、初衷不改。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寂莱微微睁眼，一杯红酒从身后递了过来。

        “别想了，男人靠不住，你还有我。”林帆在她身边坐下，搂住她。寂莱默默地把头靠在她肩上，熟悉的气息激发起久违的脆弱，疲惫蜂拥而至。

        决定离婚是一瞬间的事。当寂莱问姜筠爱不爱那个女孩时，姜筠眼里的犹豫转瞬即逝，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后来，无论他怎么说是逢场作戏，是一夜风流，她都只记得那一瞬间的犹豫。

        九年的感情比不过一瞬间的犹疑，她也曾问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狠心。但她无法欺骗自己，那个瞬间就在心里明晃晃的杵着，她无法视而不见。

        杯里落了杂质，整杯酒就该被倒掉。

        “几年不见，小棋长这么大了。怕是早就忘了我这老阿姨了。”林帆低声笑道。

        “睡了？”

        “睡了。”林帆抿了口酒，“看你在这发呆，他跟我一块把东西收拾好就先睡了。”

        她笑了笑：“长大了，越来越像姜筠。”

        林帆跟姜筠两个人水火不容，相见之日便相看两厌。林帆对他的评价是：这人城府太深，过分理性，简直没有正常人的情绪情感。

        成熟理性情绪稳定，在寂莱看来是优点。当年，正是如山般沉稳的姜筠托起了沉溺在抑郁中的寂莱，在她最漂泊无依的时候给她肩膀，陪她哭，看她闹，有他在彷佛什么都不再漂浮，他像一条结实的线，把寂莱和生活紧密连接在一起。

        姜棋活脱一个小姜筠。

        寂莱一面心里吐槽姜棋这孩子淡定到无情的理性，一面也感激他没有多余的情绪需要自己安抚。无所谓好坏，对于现在一地鸡毛的寂莱来说，挺省心的。

        巨大的落地窗把都市繁华框成了一出电影，两人抿着红酒，沉默地看着远处闪烁的万家灯火。

        “你有什么打算？”林帆问。

        “不知道，还没想好。”寂莱慢慢晃着酒杯，“也许先把手头工作结束掉，稿子拖了大半年，小楠脸薄不好意思催，我也不能太过分。”

        她叹了口气，把头在林帆肩窝里蹭了蹭：“可实在是没心情。”

        林帆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没关系，给自己一些时间。实在不行，画稿给我，我找人帮你画。”

        林帆是学服装设计的，和画插画的寂莱算是小半个同行，她定然明白，风格不同，画师是替代不得的，这么说不过是安她的心罢了。

        寂莱抬起头，看着她线条流畅的侧脸，还有红色的头发，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林帆的发型向来变幻莫测，但这么短还从没有过，原来板寸这么扎手，像摸小刺猬一样。

        “手感不错吧。”林帆由着她来回捋着头发，把脑袋往她手心里拱了拱。

        “越来越短了，不过，很配你。”寂莱说。

        “心血来潮就剪了，配不配也得挺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长不长。上周有个政府的晚宴，现弄了个假发戴着去的。”林帆笑，“整场都在担心掉了，根本没心思拉关系。”

        寂莱忍俊不禁。她跟林帆不同级不同系，因为一场校园歌手大赛，被班长赶鸭子上架的寂莱遇见了大她两届的总导演林帆，两人一见如故。

        大学毕业后，他们选择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也不是，应该说还没毕业，从他们在校园里时，就泾渭分明的表现出不同的人生走向。林帆性子刚烈能折腾擅张罗，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成了业内知名人士。而寂莱，毕业当年选择了结婚。

        “小棋的转学，凯哥下周就能办好，按你的要求，最好的私立学校。我家张阿姨人好、勤快，每周三过来你这里打扫，费用公司一起结。你不能开车，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有事你就打电话，逮着谁都行，保证随叫随到。请问公主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林帆调皮地眨着眼。

        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那时老师布置小组课题，一干人等商量得热火朝天，分配好各自任务，最后看向寂莱，很有默契的决定：“乖，你老实呆着等拿分就行。”

        以前的她就是那种看上去什么都做不好，但又让人感觉理所应当不忍指责的人。很显然，现在看上去也是，至少朋友们还这么觉得。

        “我比上学那会儿厉害多了，不用这么担心。“寂莱笑着说。

        “知道，知名插画家嘛。当年一毕业就结婚，都以为你是要安心做太太的。”林帆笑道，“他们几个还打赌姜筠伺候不了你，毕竟那个时候你看上去很难养活。”林帆用手指卷着寂莱软软的发丝，语气宠溺，像是在描述一种难养的兰花。

        年轻、易碎……寂莱又想到那个哭泣的女孩。那时候的自己看上去比她还要脆弱。刚刚经历与父母的决裂，只身一人熬过艺考、高考和血泪模糊的暑假……踏入大学校门的时候，整个人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

        他们的爱情从开始就是一场误会。

        “安心，这里就是家。大家知道你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吵着要见你。怕你烦，没让他们过来，等你安顿好，大家凑凑？”

        “嗯……等过一段吧。”寂莱闭上眼睛。从决定离婚那天开始，她就失眠，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特别沉。

        黑暗中，林帆感觉到寂莱的呼吸慢慢舒缓下来。她从腰后抽出靠枕，轻轻放在寂莱头下枕住，小心翼翼地拿走她手里的红酒杯。她望着沉睡的寂莱，无论看了多久，还是免不了惊艳，这张脸和当年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目间多了些沉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寂莱的时候。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寂莱上台了，身为总导演的林帆焦急地举着节目单，满世界找人。寂莱躲在帷幕后边，紧张地蹦蹦跳跳，身后的灯光，沿着她的轮廓虚虚地勾了一层金边。林帆叫她，她蓦然回首，浓密的长发甩落胸前，眼眸闪亮，像一只流落森林的绝美精灵。当时林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历年最美校花，果然名不虚传。

        候场时，寂莱拿着话筒微微颤抖，林帆不由母爱泛滥，拉起她冰冷的手。

        接下来，就听到怯生生的小美人站在舞台中央，唱起了……《死了都要爱》？林帆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节目单，我去，这……这反差……舞台上的寂莱光芒万丈，一首歌唱得酣畅淋漓，观众席直接炸裂，林帆被砸入坑底。

        连寂莱这样的人都会被出轨。她仰头把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心说：婚姻果然是毒药。

        正在办公室加班开视频会议的张伦因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张总还不清楚，自己第两百九十三次求婚已经注定再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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