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碗药粥

江南的冬天并不似北方那般寒冷，花满楼的小楼里依旧开满了鲜花。

        花满楼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热爱风，热爱花，热爱自然的一切，对任何人和事物都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他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是灵犀一指陆小凤的好朋友，相貌俊秀武功不弱。这样完美的人，总会被一些幸灾乐祸的小人背后讽刺：可惜他是个瞎子。

        花满楼自己却不以为意，对他而言能否看见世界并不能改变他对世界的态度。他也从不感到缺憾，而是每一天都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甚至因为目盲，使他更能“看”到生活的真相，使他的其他感官比常人更加灵敏。

        就像此刻，他明明正在二楼的窗台边给花浇水，就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路过自己的小楼，然后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大开着的门扇。属于女子首饰的环佩声轻轻作响，花满楼放下手中的喷壶，带着笑意去迎接客人。

        谢飞秋刚敲完门，便见一位锦衣公子翩翩下楼，行动自如，风采更胜于常人，就连拱手发问的方向都是冲着自己。

        她差点以为系统的情报有误，花满楼说不定并不是目盲之人。直到她看见花满楼微微无神的眼睛，这才敢相信他真的身有不便。

        系统在脑海里大叫：“对对对，他就是这么厉害！我们花花比那些人厉害多了，他不仅跟常人一样，他还会流云飞袖会灵犀一指，长得又好，性格又好还有钱，花花，妈妈爱你！”

        系统在她脑子里吵吵嚷嚷，谢飞秋第一次可惜游戏没有屏蔽功能。

        花满楼开口问她：“姑娘来这里，可是需要帮助？”

        谢飞秋神情有点复杂，反问，“你经常遇见找你寻求帮助的人吗？”

        花满楼温柔地笑笑：“这座小楼谁都能进，谁都请进，就是为了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花满楼：“对姑娘也是一样。若是姑娘无处可去，不妨先在我这里吃顿晚饭，落个脚。”

        谢飞秋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无处可去？”

        花满楼解释，“姑娘头上有首饰声，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可身边又没有跟着别人，想来不是离家出走就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就算都不是，今日天色已晚，姑娘一个人在外赶路也不安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姓谢，名飞秋，花公子叫我飞秋就好。”

        他细心如发又谦谦有礼，刷足了谢飞秋的好感。谢飞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从善如流地跟花满楼进了小楼。

        没过多久，花满楼就准备了两三小菜一碗清粥。

        花满楼脸上有点抱歉：“飞秋姑娘，小楼没什么东西，只能招待你一点清粥小菜。”

        谢飞秋赶紧摇头，摇到一半，又想起对方看不见，出声到：“我身无分文，有人请我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挑剔有什么吃的呢。”

        谢飞秋坐在桌子上大快朵颐，花满楼丝毫不担心她会干什么坏事，又回到二楼继续照料刚才的盆栽。

        谢飞秋吃完最后一口饭，擦擦嘴，跟系统感叹，“花满楼是个真君子，大好人。”

        系统自信叉腰：“那是肯定的，难道你现在才相信我说的话？”

        谢飞秋手里把玩着筷子，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跟系统分析，“若有一个人说他是君子，我不信，若有十个人说他是君子，我也不信，若有一百个人说他是君子，我还是不信。”

        “我信赖的，只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实。”

        系统不满，“你疑心病这么重，现在怎么又信了？”

        谢飞秋：“他身有不便，却不像一般人那样怨怼命运，反而养着花带着笑，又愿意给旁人伸出援手，这已经很难得。猜到我或许会有麻烦，却愿意请我进来，还能放心大胆去浇花，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了。”

        谢飞秋感叹：“他若是一直如此，将来一定会被别有用心的女孩子骗走。”

        系统听完她的猜测，嗤笑，“怎么可能，花公子是那种会被女孩子骗的人吗？”

        谢飞秋还没来得及反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神情惊慌，眼睛却滴溜滴溜转，进来后看见坐在大厅椅子上的不是预想的人，稍微变了脸色。

        她还没出声，身后的追兵已经赶到了，一个提刀的大汉凶神恶煞地冲着小姑娘砍过去。

        那小姑娘往谢飞秋身后躲，这把大刀也被一个人拦下，正是听闻动静匆忙赶来的花满楼使出了灵犀一指。

        那大汉怒目一睁，“老子是‘花刀太岁’崔一洞，谁敢管老子的事！”他用劲想收回刀，这刀却像在花满楼的指尖生了根，任他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崔一洞满头冷汗，发现花满楼的功夫远远高于自己，便舍下刀，头也不回的跑了。

        被追杀的小姑娘这才从谢飞秋的椅背后出来，用崇拜的语气跟花满楼说话，“我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满楼没说什么，反而问谢飞秋，“飞秋姑娘没有被吓到吧？”

        谢飞秋当然没有被吓到，不仅如此她还看了场好戏。

        此刻，她正跟系统吐槽：“我感觉我就是个乌鸦嘴，我前脚刚说完，你看后脚骗子不就来了。”

        系统一头雾水，让谢飞秋跟它展开讲讲。

        谢飞秋：“先不着急，这出大戏还没有演完呢，总得看看这位骗子小姐是来干什么的吧。”

        她在心里跟系统交流，其他人自然不知，只以为她被刚才的危险吓到呆住。

        花满楼微微皱眉，关心地拿了盘点心给她压压惊，又向她保证，“飞秋姑娘莫怕，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是能应付的，绝不会让歹人伤害到姑娘一丝一毫。”

        “飞秋姑娘？是那位“神机秘宝”谢飞秋姑娘吗！听说你卖给西门吹雪一套剑法，还被他奉为老师，是真的吗？”小姑娘听见这个名字，突然对谢飞秋展现了极大的热情。

        谢飞秋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我好像刚从姑苏来江南没多久。”

        “谢姐姐是不是讨厌我？我虽然偷了那个人的东西，可大家都知道江南的‘上官飞燕’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我只偷他那种强盗的东西。”上官飞燕咬着嘴唇，怯怯地问谢飞秋，任谁看来都像是她被欺负了一样。

        不过在场的两人一个是“欺负”她的对象，另一个是瞎子，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并没有人跳出来帮她指责谢飞秋。

        谢飞秋没心思应付这样小女孩间扯头花一般的对话，她注意到花满楼根本没有因为上官飞燕揭穿自己的身份而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她当时说出名字未尝不是在向花满楼表示身份，那时花满楼就没有发问，谢飞秋还以为是花满楼消息不灵通不清楚自己的名头。

        现在看来，花满楼不是不知道她卖给了西门吹雪一本让他武功大进的剑法秘籍，而是完全没有想找她做生意的意思。

        谢飞秋想到这里，便直接了当挑明问他，“花公子没有什么想找我买的东西吗？武功秘籍，奇珍异宝，龙肝凤髓，哪怕是天山雪莲万年人参我也有。”

        花满楼没想到谢飞秋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依旧温柔地笑了一下，“谢姑娘介绍的时候没有说自己‘神机秘宝’的名头，我以为姑娘是讨厌麻烦，不想提起这个身份。”

        “何况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家人安康，有一位好朋友，武功也够用，小楼里的花也开的茂盛，仔细想想，我似乎没什么要找姑娘买的东西。”花满楼脸上显出一种满足的光。

        说的也是，内心充实，生活满足，哪里需要找她谢飞秋买东西。

        他不想买谢飞秋的东西，谢飞秋反而高兴起来，“花满楼，你果然是一位难得的君子。”

        她叹气：“我这一路赶过来，想练成无上武功称霸武林的人，为了支付黄金杀人劫掠的人，购买他人秘密以做要挟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谢飞秋：“虽然我说过，在我这里，只要你有黄金什么都能买到。可是把东西卖给这些人，我就连觉都睡不踏实。这样看来，我这个商人做的可真失败。”

        花满楼帮她开解：“那是因为姑娘有一颗仁善之心。花家也是经商出身，我却知道天下的商人虽然逐利，也有善商义商，也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

        谢飞秋被他安慰，忍不住露出一点笑，“你说的对啦！我才不跟一些狗策划一样光知道赚钱啦！”

        她一时高兴，竟把一件重要之事说漏嘴，“其实我知道一种药粥，能治天下奇异之病，说不定也能治好你的眼睛，就是。”她突然顿住。

        “姑娘！”花满楼呼吸一紧，很快又镇定下来，“飞秋姑娘这个语气，想必想要治好我的眼睛代价不菲。”

        谢飞秋敲敲自己的额头，有点懊恼自己多话，“确实不菲，一个疗程就需要江南花家所有的财富。”

        花满楼叹气，他虽然曾经也想恢复光明，但如果所需花费如此之大，就不必了，“飞秋姑娘不用自责，我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妨碍。只是还希望姑娘不要将这件事透露给我家人。”

        他知晓几个哥哥和父母对他的爱重，如果真的有能治好他眼睛的方法，花家一定愿意为他散尽家财。但是，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因为在家里让他们处处费心而愧疚，因此才坚持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现在怎么又能因为自己的眼睛让他们费心奔波。更何况，这只是区区一个疗程的价钱，完全治好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代价。

        谢飞秋怎么能不答应他这样婉转细腻的心思。她甚至在心里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花满楼绝对不会同意花家为他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所以知道自己有治愈的可能，对花满楼来说不过是希望刚刚升起又完全破灭。

        他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是见过光明，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不过是更大的打击罢了。

        系统也抹眼泪，“他那么好！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命运呢？”

        是啊，命运为什么从来对好人如此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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