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T北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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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晚
t北的宁夏夜市又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各色小吃摊在街上连成一排,从街头一直摆到了街尾,让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街道变得更窄了,街道两边的店铺招牌林立,多是一些特色的本地风味和精美的手工艺品。街上稀疏而昏暗的路灯几乎起不到什么照明的作用,店铺和小吃摊的各式灯箱就已经把街道照的通亮,诸罗山米糕、嘉义火鸡肉饭、环记麻油鸡、里长伯臭豆腐……数不清的传统小吃让人垂涎。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其间,食客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美食中挑选着自己的最爱,摊贩们一边麻利地烹饪着食物,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日渐紧张的局势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片小世界的繁华,仿佛这里的人们丝毫也不关心外面的风云变幻。
一辆计程车停到了街口,一袭黑色套裙的谭竹从车上下来,虽然这身装束让她显得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她精致的面庞和匀称的身材还是引得周围一众男士侧目。她丝毫不理会那些热烈的眼神,快步挤过人群,向夜市深处走去。
在她身后十几米处,两名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这两人都很年轻,其中一人穿着浅蓝色的夏威夷衫、戴着一副颇有些嬉皮风格的宽边眼镜,另一人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从衣着穿戴看很像是外地来的游客。不过,他们对周围的热闹一点也不感兴趣,一路只是沉默地跟着,谨慎的保持着距离。
谭竹似乎没有察觉到后方的跟踪者,脚步未有片刻停留,右手提着的挎包随着她轻快的步伐有规律的前后摇晃着。她走过了几家人头攒动的“老字号”,有的店铺据说已经经营了50多年,在福萨很有些名气。
“盯紧她,她肯定不是来逛街的。”两个年轻男人的耳机中传出一个声音。
在夜市附近的重庆北路上,有一辆白色依维柯商务车停在路边。这辆汽车的后车厢里安装了整套的现场监控和通讯系统设备,设备机箱的上方架着几台显示器,福萨军事情报局内保科主任孔焕锡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由那名戴眼镜的男子传回的,他那副怪异的宽边眼镜内置了一个高清摄像头,镜头被巧妙的隐藏在右侧镜框的边缘,视频信号通过镜腿中安装的微型信号发射器直接传回一公里外的这辆行动指挥车。
孔焕锡抓了抓有些谢顶的脑袋,嘴角露出邪魅地笑容。没想到刚刚启动对谭竹的监控不到2天,她就做出了异常举动,看来今晚很可能会逮到一条大鱼。如果她真的是前阵子“天箭计划”泄密案中的内鬼,自己这次可就要立大功了。
谭竹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摊位,这是一个小巧的带棚不锈钢推车,车的大部分被用作了料理工作台,只有一个很窄的边缘作为客人们吃饭的餐桌,简易的“餐桌”前只摆放了三个塑料圆凳。看到谭竹坐了下来,戴眼镜的男人迅速向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吃摊找了一个位子,他一边点着小吃,眼睛却时始终盯向谭竹这边。背包的男人转身进了街对面一栋有些陈旧的三层小楼,它的一楼是一家海鲜店,此时已坐满了客人,大厅里人声鼎沸,他急匆匆地穿过大厅,沿着屋后的楼梯向二楼跑去。
谭竹的旁边已经坐了一对情侣,老板就站在推车的对面,与她们隔着一口硕大的煎锅和几个盛放不同食材的不锈钢盆。他50岁上下年纪,戴着一顶旧式鸭舌帽,肥大的白色背心外面系着一条鲜红的长围裙,浑圆的肚腩把围裙绷得很紧,围裙上印的“李记”两个黄色大字随着他肚子撑起的弧度显出一种古怪的立体感。这时,他正忙着向煎锅里的牡蛎上淋着地瓜浆,粉浆一倒入锅中,浓浓的香气立刻就飘散开来。
海鲜店二楼的一扇窗子被人轻轻打开,一个像是小型锅盖式天线的东西从窗口缓缓伸了出来。那个直径只有20厘米的“小锅”由透明材质制成,中间伸出一根细长的黑色麦克风,“小锅”的后面是带着握把的机盒。这个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型设备,其实是一部军用级别的高灵敏度定向集音器。背包的男人正手持着握把,将它指向街对面的“李记蚵仔煎”,二十多米外的这个小摊上,人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从他的耳机中清晰地传出来,并同步传送给指挥车。
指挥车上的孔焕锡看到旁边显示器上有音频信号接入的提示,便抄起一副耳麦戴在了头上。他想,谭竹要真的是共谍,那么他敢肯定,这个摊子就是一处情报交换站点,他必须仔细地听清所有的谈话,以判断其中是不是夹杂了某些暗语。
“老板,来份蚵仔煎。”谭竹轻声说道。
正在忙活的老板抬起头来,手上还不忘搅拌着锅中的牡蛎。他一看到谭竹,肥胖的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一双小眼睛也随之弯了起来。
“是谭小姐啊,好久没见你来过啦。诶,今天怎么这么晚?”
“最近有够忙的啦,刚刚下班都还没顾上吃饭。”谭竹面色疲惫的说。她把挎包放在腿上,掏出一根皮筋,把过肩的长发扎成马尾,“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今天还好,不过这生意就要没得做喽。”老板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这个陈文晖,非要搞什么狗屁公投,这下好啦,都说马上就要打仗了。昨天“福萨自卫军”的人过来说,过两天就要这里闭市,他们要搞战备。那我们怎么办?都去喝西北风啊?”老板愤愤地说着,同时把一盘热腾腾的蚵仔煎端到谭竹面前。
谭竹一听到“福萨自卫军”的名字,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升起一阵厌恶。这个以最死硬的“t独”分子为骨干的民兵组织,在陈文晖的任期内迅速壮大,俨然成了他手里的一支私兵。他们不仅煽动年轻学生加入,还招募了大批流氓混混,这些人整日里嚣张跋扈、招摇过市,经常明目张胆地打击统派人士,替陈文晖做了很多不方便做的脏活儿。
还没等谭竹接话,她旁边那对情侣中的男孩却抢先开口,话语间很是不满。
“喂,大叔,现在是有人威胁要来侵略福萨欸,你还要骂我们的总tong。”
“陈文晖算什么狗屁总tong啊,他这么搞就是把福萨连人带岛往火坑里面推。”老板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把铲子往桌案上一拍,“还侵略?福萨是国家吗?国际上有谁承认噢,连a国佬都没有承认过吧?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被这些死政客和假历史给骗惨了,被人带去跳崖还跟着叫好。”
男孩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旁边的女孩赶忙拉住他的胳膊。他气的满脸通红,看样子还想要争辩几句。
谭竹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盘子,清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也不看那个男孩,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好啦好啦,莫谈国是,莫谈国是,吃完了就赶紧回家。”
男孩被女孩拉着,悻悻地走了。谭竹望着老板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板,你的脾气真的是一点都没变。”然后,她垂下眼帘,以自己勉强能听到的声音咕哝了一句,“和他说这些干嘛?没用的”。
“唉,像我这把年纪,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发发脾气喽。”老板无谓的耸了耸肩。
谭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吃完了盘中的食物。她把空盘推到一边,从挎包中抽出纸巾轻轻擦净了唇上的油渍,又拿出了一个精巧的折叠补妆镜和一支口红,开始认真地补起妆来。
孔焕锡透过屏幕看到谭竹手中打开的镜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着麦克风喊道:“一组隐蔽好,不要被看到啦,这丫头蛮精得诶”。
海鲜店二楼的男人赶忙把定向集音器从窗口收了进来,又用窗帘挡住,只留下麦克风的前端在外面。另一个摊位上戴眼镜的男人也不再明目张胆地直视谭竹的方向,而是转过头去假装吃饭,只用余光瞄着。同时他又摘下了眼镜,将眼镜上的摄像头对准这边。孔焕锡屏住了呼吸,感觉手心有汗渗了出来。
谭竹补完妆,把口红和镜子放回包里,又从钱包中抽出了一张100元新t币。她拿出那张崭新的钞票时,用拇指在上面轻轻地捻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她的挎包完全挡住了,孔焕锡在屏幕上看到的只是谭竹掏出钱来,起身递给了老板。
老板接过谭竹的钞票,把它拿到灯下看了一眼,在这张百元新t币的背面,中山楼图案旁边的空白处,有一组清晰的数字发着蓝色的荧光——“45279”。但是,数字的光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老板不动声色的把它扔进了放钱的塑料盒中,准备要找零。
“老板,不用找了。”谭竹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夜市关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过来吃,下次算我便宜点好了。”
老板抬头望了望漆黑如墨的夜空,眼圈有些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爽快地说:“下次免费。”
谭竹轻轻点了点头,拎起挎包转身准备离去,还没等走出几步,老板就在身后喊住了她,“谭小姐,现在街上乱得很,你一个女生这么晚回家,可要注意安全。”
“谢啦!”谭竹没有回头,只是扬起胳膊摆了摆手,算是道了别,然后向着来时的街口走去。
孔焕锡看到谭竹走远了,马上对着麦克风兴奋地大叫起来,“目标朝街口去了,二组准备接替跟踪。一组、一组,赶快控制李记的老板,把那张钞票拿回来。快快快,别被掉包了。”
戴眼镜的男人迅速扔掉筷子,起身冲向老板的摊位,由于太过着急,甚至差点被坑洼的地面绊倒。二楼背包的男人也飞奔下楼,跟着跑了过来。
“我是t北刑警局侦一队警员,我们怀疑你与一起刑事案件有关,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戴眼镜的男人掏出警官证在老板面前晃了晃。背包的男人也过来,一把抄起塑料钱盒,把老板刚放进去的新t币拿了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但他没有在那张百元钞票上发现任何异样,那串数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只好把它塞进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
老板面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假警察,故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像是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非常清楚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刑警,而是军情局的外勤特工。但他也并不担心他们会在那张钞票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因为上面早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数字是由特制墨水写上去的,上面覆盖了一层极薄的透明密封膜,用手捻开薄膜后,墨迹会首先因氧化而显形,但显形的字迹只能维持不到半分钟就会由于墨水的挥发完全消失不见。
老板只略略楞了几秒,就由惊讶变成了愤怒。他气愤地大声喊道:“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每天都在这里出摊,怎么会扯上什么刑事案?他们都可以证明啊。”他用手指了指周围的几个摊主,他们此时也都注意到这边好像出了什么状况,都好奇地张望着。
“回去调查清楚就知道了,请你跟我们合作,否则你会被起诉妨害公务。”戴眼镜的男人把脸一沉,冷冷地说到。同时他把手按在了腰间,从那件宽大的夏威夷衫显出的形状看,那里别着一把手枪。
老板无奈,只好解下围裙往推车上一挂,对隔壁的年轻摊主喊了声,“阿杰,帮忙看下摊子,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便被两个特工带走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敲门进来,把鉴定报告递给了孔焕锡,说道:“鉴定科反复查过了,那张钞票没有任何问题。”
“他妈的,这不可能!”孔焕锡愤怒地将手中的报告摔在办公桌上。他已经把今晚拍到的录像看了6遍,其中3遍是不同倍速下的慢放,没有发现任何传递情报的过程。这期间发生的对话,虽然以他的直觉感到非常可疑,但也不得不承认,并没有明显的破绽。
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挫败感,让他变得十分暴躁。他用手指着那个年轻人,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你来告诉我,”总tong府”的一级秘书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大晚上跑到夜市去吃小吃,这他妈的正常吗?”
“可是,孔主任,我们拿不出确凿证据的话,动不了”陈办”的人。”
“废话,这还用你告诉我。继续盯着她,有任何情况立即向我报告。”孔焕锡的愤怒稍稍平复了一些。
“那个姓李的摊主怎么办?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他说谭竹和他也不算很熟,只是常去他那里吃东西,测谎仪显示他没有跟我们撒谎。”
“让他走吧,派人盯着他。”
“孔主任,现在人手不太够。泄密事件后,”国防部”徐少将那里我们还安排了两个组。”
“那就把他纳入电子监控,监听他的通讯,定位他的位置。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没问题。”孔焕锡拍着桌子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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