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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恐怖画廊(2)


郎舒齐靠近的时候,容予敏锐地从他周身厚重的松节油气息之下,察觉到了一丝血腥。

        魅魔对人的感情尤为敏感,而杀戮之气,亦是其中的一部分。

        容予抿了抿唇,礼貌地收回了手,只与郎舒齐一触即离。

        而后便满意地,看见了画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和不舍。

        ……大艺术家又怎能拒绝一切美丽的事物呢?

        容予愉快地想。

        “容同学,你好。”画家很快恢复了先前那般文质彬彬的样子,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一桩意外。

        容予仍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你们初来乍到,倒也不急着立刻开始学习,”郎舒齐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便先各自选一间房安顿下来。”

        “郎先生说的是。”

        容予轻声赞同,而后转向身后众人,温柔道:“大家路上也都辛苦了,先去收拾一下吧。”

        一行人五男三女,两人一间,就要有人落单,那大波浪女和贝雷帽女似乎先前就已认识,抢先抱了团,剩下一个直筒裙女,既不敢一个人睡一间屋,又不想和那多出来的一个异性同住,下意识地,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金丝眼镜。

        容予当然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只是,还没等直筒裙女直说她的诉求,容予便主动道:“既然要有人单独一间,不如、不如就我吧。”

        金丝眼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

        容予衣衫下勾勒出的轮廓实在太过纤细,整个人的气势实在太过软弱,脆弱地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捏碎。

        谁也不知道晚上会遇见什么,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住呢?

        容予仿佛从未想过睡觉还能遇到什么危险,偷觑了一眼金丝眼镜不善的面色,小心翼翼道:“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很抱歉,我、我只是睡相不太好,不太习惯与旁人同住……”

        金丝眼镜正要说话,郎舒齐便温和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样容同学能睡个好觉,也好。”

        副本boss这般说了,自然无人再敢置喙。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容予唇角微勾——

        若是房间里还有别人,画家先生可还能怎么来找他呢?

        啊,那样极致的痛苦和欢愉,想想就要发疯。

        在前往客房的路上,容予装作饶有兴味的样子,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道:“郎先生不愧是当今最伟大的写实派画家之一,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把少女翻书的姿态画得这么灵动的,难怪老师们在我们来之前一直强调要我们向您好好学习。”

        他的态度比之先前自然许多,仿佛一到了他的专业领域,就摆脱了那些怯懦和不自信。

        “画得多了自然就渐渐能画得好了,当不得容同学这么高的评价。”郎舒齐轻笑一声,与容予就画作聊了几句,以其对艺术的理解之深,若非容予事先知晓他是这个副本的幕后boss,几乎就要被这样的谈吐蒙骗过去。

        谁会想到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艺术家,却又藏着可怕的秘密呢?

        “郎先生看起来不比我们大上几岁,您还不是天才,那就没有真正的天才了。”

        容予的夸赞让郎舒齐很是受用,郎舒齐随口谦虚道:“你若是和我一样画了这几十年,自然也能信手拈来。”

        几十年?

        郎舒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上哪里去比他多画几十年?

        容予眼眸微闪却不点破。

        从这句话开始,便已有古怪。

        郎舒齐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目光时不时在容予一行人与墙上的画作间轮转,始终平和宁静,偏又夹杂着一丝艺术家独有的浪漫和热切。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容予眉眼之间的时候。

        “客房就在前面,我就不过去打扰大家休息了,晚上六点我们在餐厅见,为大家接风洗尘,”郎舒齐向众人摆了摆手,强调道,“希望大家给我个面子,准时到餐厅用餐。”

        郎舒齐走后,金丝眼镜主动提点众人:“刚才那画家说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晚饭不能迟到,说不定这就是第一个通关点,每个人都必须遵守,住同一间屋子的相互提醒一下,一个人住的自己小心。”

        说着,他看向容予,提议道:“阿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用了吧,我的睡相真的不太好,而且我睡得浅,与人同住很难睡好的。”容予拒绝道。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还在考虑睡眠问题,却没有人舍得责备他。

        “而且你看,房门上已经有了我们的名字了。”容予的嗓音颤抖了几分,脚下一软,不得不轻轻攥住金丝眼镜的衬衫衣摆才能站稳。

        走廊上并未点灯,显得很是昏暗。棕木色的房门紧闭着,像一张黑洞洞的巨口,正待将进入之人吞噬。

        唯有门牌不知以何种材料制成,正泛着荧荧绿光,似怪物带毒的牙。

        除经验丰富的金丝眼镜外,其余众人面上均骤然泛白,那直筒裙女最后的幻想彻底破灭,搭上门把手的指尖都不自觉地发颤起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门后究竟藏有什么。

        “好了,大家快去安顿一下,然后看看各自的房间里有什么线索,尽量不要遗漏,晚上六点千万不要迟到,晚餐后再找机会交流一下情报。”

        金丝眼镜还算沉着,指挥道。

        众人各自率先进了房间。

        甫一踏进房门,容予面上局促仓皇的神色立即消失不见。

        房间里的陈设和外面几乎完全不同,吊顶上垂着绚烂到夸张的吊灯,其下是华丽复古的法式沙发,挂着数层帷幔的圆形大床,床边偌大的落地镜以及厚实柔软的羊毛绒毯。

        在茶几上,摆放着精致漂亮的英式茶具,茶壶里甚至还弥漫着丝丝热气,红茶馥郁的茶香蒸腾而上,令容予的神志有一瞬的恍惚。

        不像是现代社会,倒像是走进了一处西欧中世纪的古堡。

        进门左手边还有一间盥洗室。

        盥洗室中央是大到几乎可以容纳两人的镶金浴缸,浴缸边上甚至还有一个小餐台,可以放置饮料和小吃。

        “……怎么像是来度假的。”

        【好好享受吧,容予,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晚了】

        系统极力压抑自己语气里潜藏的恶意,但它毕竟只是主神的一道意识,并不能当真与主神一般冷情冷性。

        他继承的是主神的阴暗面,只要一想到容予将会被boss凌虐摧残致死,他就兴奋得想要尖叫起来。

        还有什么比亲眼目睹美好的东西被毁灭要更刺激的呢?

        容予的指尖却已是搭上了浴缸的边沿。

        “520,你说,郎先生的鼻子是不是很大很挺?”

        系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容予转换话题的速度,愣了片刻,不过幸而容予也没想着要它回答。

        “你看,他连两个人的浴缸都准备好了。”

        “这间房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

        容予拧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洒在他的掌心,又顺着指缝流下。

        “怎么就没有梦到过这一段呢?”

        系统不明就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连机械音都几乎维持不住。

        【你你你你你不要脸!】

        “啧啧,520,原来你也会说感叹号啊。”容予不带一丝感情道。

        他已关上了水龙头,颇为可惜地看了眼浴缸。

        那郎舒齐虽看似儒雅,身上却带着血腥气。

        不是什么好人。

        还是不要便宜他了吧。

        容予回到主屋,把自己扔在床上,下意识就餍足地喟叹了一声。

        “好软,好舒服。520,你说,这样的床,是不是很适合两个人一起呢?可惜你只是个系统,却是不能亲身体验了。”

        【谁说我只是系统……不对,你你你你你无耻!】

        “嗯,我无耻。”容予眼睫微垂,轻笑道。

        不止是系统啊……

        “怎么没有画呢?”容予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里是画家的地盘,即便是客房,也应该有画才对啊。”

        不仅没有画,连松节油的气味也淡得几乎闻不见。

        “不想了,睡觉,反正也会有人把线索奉上的,”来到这里以后还一直紧绷神经,现下勉强“空闲”了一点,容予困意上涌,直接躺倒在床上,“520,记得五点四十左右叫我起来去吃饭啊。”

        【睡吧,睡吧,我会叫你的】

        哼,我才不会叫你呢!

        等着第一个成为boss的饷食吧。

        容予对系统的表现嗤笑一声,不再管它。

        半梦半醒之际,容予忽而听到一点声音。

        钥匙吱呀地转了三圈,铜锁落地,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有人来了。

        随着来人一道进来的,还有一阵阴森蚀骨的冷风。

        似有无数恶灵缠绕于他的身边,虽不曾发出声来,却张牙舞爪,裹挟着浓浓的怨毒之气,化作怨恨的汪洋,向容予所在之处飞快地淹没而来。

        来人的脚步极轻,踏在羊毛绒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他每踏出一步,那盘旋的阴森之意便减弱一分,直至近前已几乎察觉不到。

        他停在了床边。

        容予的呼吸依旧平缓,胸廓规律而缓慢地一起一伏,好像仍然睡着。

        容予不曾睁眼,却能闻到来人周身环绕的松节油香。

        郎舒齐来了。

        微凉的指尖轻轻落在容予的鼻尖,沿着鼻梁隆起的弧度一点一点勾勒容予纤细精巧的骨架。

        一触即离。

        郎舒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收回了手,将指尖挪到眼前,目光渐渐呆滞。

        这般的艺术品,是真的!

        他摸到了!

        容予周身散发着温柔而甜腻的玫瑰芬芳,而他本人,也确乎是一朵娇嫩欲滴、任人采撷的艳丽玫瑰。

        啧啧,你倒是……

        上点真刀真枪啊。

        郎舒齐喉结微动,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下去。

        他急忙扶住沙发的扶手,仓促之间却仍记得,床上的人仍然睡着,极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郎舒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覆着薄茧的指尖。

        有这样的珍品在侧,他曾画过的千千万万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如今晚……

        暴戾的气息渐渐将他包裹。

        就在此时,容予不经意地翻了个身。

        郎舒齐周身的气息骤然褪去,他不敢再看容予一眼,匆匆忙忙退出了房间。

        在他的眼底,却有一丝猩红一闪而过。

        以他如今的技法,怎么能画出容予万分之一的美?

        不急、不能急……

        郎舒齐匆匆的脚步声很快消失不见。

        容予坐起身来,对着镜子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指尖落在郎舒齐碰过的鼻翼上,唇角微勾。

        “520,你瞧,他在床边放一面落地镜的目的是什么呢?”

        【……】

        “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郎画家的鼻子是不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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