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是被下堂的孤女

姬凤澜的金手指来自于她数日前的一次善心大发。

        送她金手指的是一位性情豁达的历史学老教授。

        那时的他们正遵循政府的号令，迁往附近最大的希望基地。

        在快到希望基地门口的时候，颇为不幸的撞见了一只巨大的飞行类变异兽出来觅食。

        老教授的妻子年老体衰，在躲避变异兽时，不小心被树根绊倒，眼瞅着就要命丧变异兽口。

        彼时已经逃进希望基地大门的老教授见状，明知必死，依然毫不犹豫的掉头去救妻子。

        姬凤澜被他打动，冒着被变异兽撕裂的巨大风险，使出浑身解数，将他们两个一起拖进了希望基地的大门。

        老教授夫妇受了姬凤澜这么大恩惠，自觉无以为报，在基地工作人员过来之前，不顾姬凤澜的再三推辞，送了块拇指大小，好似水潭一样形状的羊脂玉佩给她，还说玉能保人平安。

        姬凤澜虽不信这个，但也拗不过老教授夫妇的坚持，顺手将玉佩挂在脖子上。

        不曾想，玉佩当晚就化作齑粉，她的脑子里也出现了一潭能够解毒强身的灵泉。

        平时在找物资的时候，姬凤澜也捡过几本网络小说打发时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在希望□□的一次搜集物资中惨死，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朝代。

        这个……她仿佛在梦中已经活过一回的朝代。

        姬凤澜又想晕过去了。

        她用力掐了下虎口，将杯中掺杂着灵泉的液体一饮而尽，带着几分迟疑的来到架子床旁边的梳妆镜前坐下。

        没有丝毫意外，映入她眼帘的正是她梦中见过的那个苦命孤女——寿姑！

        瑞凤眼、柳叶眉、樱桃口、袅袅身。

        即便此刻的她已经身中剧毒，也依然美得仿佛一幅仕女画般，动人心魂。

        寿姑的命很苦，她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了大雍晋江边的一片茅草丛里，得亏被她后来的养母，一个靠打鱼为生的聋哑寡妇收养，才磕磕绊绊的活下来。

        聋哑寡妇收养寿姑的时候，已经有些年岁。

        她担心自己养不大这老天爷送给她的孩儿，特地拎了条十斤重的鲜活鲤鱼请算命师傅为养女起了寿姑这个大名。

        跟着聋哑寡妇的日子很贫困，但是再贫困，聋哑寡妇也没饿着她、冷着她，这可以说是寿姑过得最快活的一段时间。

        养母也是娘，只要有娘喊，日子就过的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聋哑寡妇在江上打鱼多年，患上了很严重的风湿痹病，年仅十岁的寿姑耗尽家里的所有积蓄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离开自己。

        再次成为孤儿的寿姑继承了聋哑寡妇的破旧渔船，强忍着满心的悲伤，继续在晋江上打鱼，她从小跟着聋哑寡妇在渔船上生活，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的好水性，说是浪里白条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五年后的隆冬时节，将作死跟着同窗偷溜到晋江上乘坐滑竿滑冰，结果直接滑进冰窟窿里的沈朝阳给救了上来。

        常年徘徊在江水中的寿姑何尝见过如此俊秀又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书卷气的小郎君，救下对方以后，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到底有了对方的影子。

        只她颇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孑然一身的自己即便再怎么心悦对方也不可能和对方结秦晋之好，很快就放下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那天边皎月竟也对她动了心！

        三天两头跑来求娶。

        不论她怎样拒绝，不论他家人怎样反对，都不肯放弃。

        寿姑面上拒绝，心中却已经动摇。

        自养母仙逝后，她过够了这孤苦无依的哪怕是死在船上也要过好几天才会被人发现的日子。

        既对方诚心求娶，她为什么不去赌一把呢？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就能够得到公婆的认可，儿孙满堂的走到白头了。

        抱持着这份侥幸心理，寿姑明知齐大非偶，还是硬着头皮，自己做主把自己嫁给了沈朝阳。

        也把自己送进了十八层地狱。

        和寿姑成婚数载的沈朝阳之所以突然换了心肠，是因为他被晋阳府的知府千金看上了。

        那位知府千金不止长得漂亮还是倍受她父亲的宠爱，对已经开始考虑前程，努力攫取权利的沈朝阳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反正他和寿姑虽说拜了堂，但在他父亲沈举人的坚持下，既没去官府录入婚书，沈家宗祠也没将寿姑的名字写上族谱，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让两人的婚盟作废，甚至贬妻为婢。

        可怜寿姑一介渔女出身，对这里面的诡谲伎俩一窍不通，竟真的在中毒昏迷后，稀里糊涂的被沈举人派人送到庄子上强摁了卖身契，由沈家堂堂正正的少奶奶变成了沈秀才的寿通房。

        等到知府千金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进门，整个沈宅上下更是统一口径，言之凿凿的表示他们沈家从来就没有什么少奶奶，当初之所以会那样尊卑不分的乱叫，完全是因为那时候的大少爷还年轻，被仗着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寿通房给诓哄得鬼迷心窍了的缘故。

        幸亏大少爷得了知府千金的垂青，脱了迷障，归于正途。

        “归于正途！好一个归于正途！相信你若早知他是个这么个玩意，绝不会冒着自己冻死在江底的风险救他。唉，这可真的是一桩孽缘！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报仇雪恨的！”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姬凤澜缓缓望着镜子里的喃喃自语。

        “虽然不清楚那个自称我母亲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前世，但既来之则安之，能够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总好过继续留在那个朝不保夕的末日做孤魂野鬼。”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是一个孤儿？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边为什么总是会出现对你不利的人？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世界明明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迎来末日？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你那些被人恶意篡改的前世说起！

        ——凤凰儿，求人不如求己，她们也是你，救她们，就是救自己！

        回想那位‘母亲’说过的话，姬凤澜眼神晦涩莫名。

        “那些被人恶意篡改的前世？那些？呵呵，看样子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很长。这样也好，只要我足够耐心，有的是时间去验证你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在末世活上数十年的人心性都很强大。

        经过最初的彷徨后，姬凤澜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开始研究起这个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也是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姬凤澜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回到床上躺好。

        很快，一个看着至多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就紧抿着嘴唇，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

        姬凤澜一眼就认出了她。

        寿姑从京郊乞丐窝里捡来的小丫鬟碧翠。

        不仅对寿姑忠心耿耿，还有着一把好力气。

        “少奶奶，您怎么还不醒啊！您知不知道您再不醒来，知府家千金就真的要进门了！等到那时，您可就真的无力回天！”

        只见她一边呢喃，一边抽噎着拿小剪刀给灯座上的蜡烛剪烛花。

        姬凤澜心念一动，故意咳嗽一声。

        碧翠下意识扭头朝床榻这边望了过来。

        “碧翠……咳咳，是碧翠吗？”姬凤澜学着梦中寿姑的腔调，一边唤着对方，一边从被褥里伸出手。

        “哇啊！”碧翠瞬间失控，“呜呜呜……少奶奶！太好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她猛地扔下剪子，扑到姬凤澜面前，把脸贴在姬凤澜手上就是好一通嚎啕。

        姬凤澜其实人还有点不在状态，她再次干咳一声，“怎么？我昏睡了很长时间吗？”

        “是的，是的，是的，您这次昏睡了好长时间呢！我好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碧翠抹着泪说，望向姬凤澜的眼神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姬凤澜在末世独来独往惯了，从不曾被人这样依赖、看重过，一时间还真有点难以适应。

        她生疏地摸了摸碧翠的头发，问，“红翡呢？”

        红翡是寿姑的大丫鬟，是寿姑已经驾鹤三年的婆婆送给她的，性情稳重温和，如今寿姑院子里的大小事都是她在操持。

        “红……红翡姐她……”碧翠小脸一僵，眼神也不自觉的变得飘忽。

        姬凤澜心头微动，很快就从两人的交谈和对方的异样中，估摸出了现在的时间段。

        依照梦里的命途走向，如今的‘我’还处于昏迷之中，已经身中剧毒被撵到庄子上。

        两个丫鬟，一个因为‘我’淋雨感染风寒，为了救‘我’，拿匕首划开脖颈，威逼庄头，失血过多而死；

        一个虽然活了下来，却因为‘我’和红翡的死刺激过度，彻底疯魔了，被不愿白养一口人的庄头随便找了个借口丢出去重新做回了乞丐。

        惨啊！

        真的是惨不忍睹！

        姬凤澜拧了拧眉头，在碧翠带着几分纠结的视线中，用寿姑往日的腔调哑声说：“纸包不住火，你是想要我强撑着这副身子骨去问别人吗？”

        碧翠不敢再隐瞒，支支吾吾的把她们是怎么冒雨来的这庄子，她又是怎么起了高热，红翡又是如何弄来草药，如今还昏迷不醒的事情说了出来。

        “都怪我脑子笨，没想到和红翡姐一起去，如果我也去了的话，红翡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碧翠内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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