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阮贵妃话落之后，殿中有一瞬的寂静。

        香炉中轻烟仍徐徐扩散开来，小莲却大气不敢喘一口。

        她没想到，刚才还叹息着她不如阿软得用的贵妃娘娘，在得知阿软还活着时会骤然翻脸。

        “呵……”阮贵妃缓缓从美人塌上直起身子，涂了大红口脂的唇角朝下一勾，笑了起来，“真是命大。”

        她低头理着袖摆，口中轻柔叹息：“倒是我的疏忽了。当时顾及着陛下有几分兴致，不好直接出手要了她的命，想着远远给打发了。她便是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中，也怨不到本宫身上。”

        “如今宫中的人还不知道她被赶出去了？”阮贵妃抬眸，眼神落在小莲身上。

        “是、是。”小莲不防她又突然问起了这个，愣了一下后急忙应声。

        “可真麻烦啊。”阮贵妃指节抵着鬓角，悠悠叹出一口气，“当初瞒着这消息，不想叫陛下猜忌，倒是作茧自缚了。还不如寻个理由早早打发了。”

        她垂眸慢慢思索着。

        小莲也低头思考着，在犹豫要不要把当日阿软曾来过流华宫，又被姜姑姑打发走这个消息告诉阮贵妃。

        她是不想就这么得罪姜姑姑，可若是真能除掉阿软……也是值得的。

        小莲一咬牙，抬起头对着阮贵妃开口道：“贵妃娘娘……”

        刚出口的声音却被推门声打断，门外穿着一袭莲青色衣服的姜姑姑匆匆赶来，行礼后跪在了阮贵妃面前，欲言又止。

        “哦？又有什么事？”阮贵妃垂着眼瞧她，笑了一声，“什么话这么不好说？还露出这副表情，你可是跟了我许多年了。”

        姜姑姑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陛下遣人来……向娘娘讨要阿软。”

        阮贵妃眉眼彻底冷了下来，缓缓挑起一个音来：“哦？”

        姜姑姑深深垂下头去，不敢接话。

        小莲却是一愣，下意识看向阮贵妃，触到她眼神后又急忙低下头去——阿软被赶出去，居然是这么个原因？

        “真就惦记这么长时候？也是，明媚娇俏的小姑娘谁不喜欢？”阮贵妃自语般笑了一声，眉间聚了一层寒霜，“早知如此，便该早早地解决她。”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姜姑姑身上。

        姜姑姑脊背生寒，头垂得更低，但仍是小声劝道：“娘娘，如今陛下方下了口谕，这时候动手……是不是不太妥当？”

        “你说的是。”阮贵妃静了片刻，忽地又笑了起来，低头慢悠悠道，“倒是我冲动了，多亏姜姑姑提醒。”

        姜姑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不过……”阮贵妃刹那间收了笑，冷冷看她，“上次你便是这般劝我的吧。”

        “来人，将姜姑姑关起来！”

        秦苡在意识到游戏系统的坑她程度之后，很是小心地提防了几日，然后……无事发生。

        祁曜还疑惑于她的突然安分，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也跟着警惕了好几天，连续几晚都没有睡好。

        倒叫秦苡心中起了几分愧疚。

        再加上这些日子天气转暖，阳光实在好得很，这个时候移栽些花木成活率极高，秦苡觉得错过这个时候未免太可惜，因而带着祁曜出了阑珊宫。

        寻些好看的花木回去，顺便透透气、散散心。

        “分头行动，过会儿还在这里会和？”秦苡侧头问一旁的祁曜。

        面前是一个通向相反方向的岔路口，两侧皆植有花木，只是尚是抽芽时候，枝叶不显，因而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品种。

        祁曜眉梢压下、微眯着眼眸看向两条道路，都算偏僻，四周并没有什么显眼宫殿，想来不会冲撞上什么人。

        因而他不置可否地一点头：“随意。”

        秦苡便伸出一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指向左侧的道路，笑道：“那我走这边。”

        祁曜随着她动作看去，下意识跟着她转了个方向，走出一步的秦苡疑惑回头，“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他脚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转了个方向。

        秦苡在身后笑出声来，拉了拉他后领，笑眯眯地说：“就这么想和我一起？”

        “没有的事。”祁曜也回头笑了一下，眼眸微弯，语调轻软，说出的话却是半分都不客气，“阿软姐姐又想多了。”

        说完，他拉回自己的后领，转身从另一条岔道先走了。

        秦苡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了两声，心情好了不少。

        沿着左侧道路走了不久，头顶忽地有小片阴影掠过，似乎有风呼呼扯着的声音。

        秦苡抬头看去，便见一只燕子样式的纸鸢从头顶跌跌撞撞地飞过，失去方向一般打着旋。

        “咦？这个时候居然已经开始放风筝了吗？”她有些惊奇地仰头看去，抬步追了几步。

        这只纸鸢做得精致极了，桃粉夹浅青的翅膀，青黑色的脑袋上是一双……

        她还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便看到燕子纸鸢打着旋、一头栽进了树枝之间。

        秦苡：“……”

        就……挺突然的。

        她站在纸鸢落下的院落外，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道仍带稚气的声音，有些委屈的模样，“母妃，燕子、燕子挂在树上了……”

        紧接着便是一道温柔的女声，有些无奈似地笑了一声：“阿昀，说了如今春日还不到，不是放纸鸢的好时候，你偏要过来。”

        “可我想，想看燕子飞……”童声嘟囔，有些着急地辩驳，“不要小燕子挂在树上，树上高，她会怕……”

        那道柔和的女声便笑了一下，温声哄他：“没关系的，我叫小桐去寻人给你取下来，很快的，让小燕子稍等一会儿。小桐——”

        秦苡听了几句，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他可爱。

        于是提气翻过院落、借了树枝的力，跃到挂了燕子纸鸢的枝杈间，小心地取了下来。

        “还给你。”秦苡从树枝间落下，将手中纸鸢递过去，笑了一下，“下次小心些。”

        树下果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看起来比祁曜还要小上几岁，长得白白嫩嫩，衣着亦是华贵，一双眼睛黑葡萄似地看着她，口中小声惊呼：

        “你好厉害啊！”

        秦苡笑了一声，将风筝线拢好递给他。

        那孩子接过，乖乖说了一声：“谢谢你。”

        一旁应该是孩子母亲的温婉女子看向她，同样柔和地笑了一下：“倒是不必叫小桐再跑一趟，麻烦你了。”

        她从头上抽下一根花式简单的金簪，递给秦苡笑道：“拿着玩吧，相逢即是有缘。”

        “不用。”秦苡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我路过的时候看到这个纸鸢了，挺精致的，万一损毁便可惜了。”

        一旁正在收风筝线的孩子缠回时忽地卡绊了一下，秦苡弯下腰、帮着他把风筝线理顺。

        他便松了手，眨着眼看秦苡一圈圈缠着线，等到秦苡要直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拉住了秦苡的衣角，笑道：“姐姐，你看起来很会玩，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这便改口叫了姐姐？

        秦苡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宫装丽人。

        不得不说……有点心动呢。

        “阿昀。”身旁青白相间宫装的温婉女子嗔他一句，却没有多加斥责，只是笑了一声，看向她：“姑娘现在可有空？”

        “倒是……有空。”秦苡迟疑了一下，答道。

        嗯，她有空的，反正这边也没有遇到什么满意的，收集花木的任务就交给祁曜好了。

        “那我们现在就放吧！”祁昀小小地欢呼一声，拉着她袖角便要朝前走。

        “娘娘……”一旁叫小桐的宫女微微皱着眉，看向宫装女子。

        “无妨，阿昀既然想让她陪着玩，便玩一会儿吧。”纯妃微笑着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看着。”

        秦苡拿起燕子纸鸢，低头对着祁昀笑道：“那我拿着纸鸢先迎着风跑一会儿，你见它起来了就开始放线，明白吗？”

        “嗯嗯，我会的。”祁昀乖乖点了点头。

        吹起的风将纸鸢送到高处，秦苡又松了些线，仰头看着高远天幕间自由飞动的燕子，露出些笑意。

        “姐姐，你把小燕子放得好高啊！”祁昀惊叹，眼中满是敬佩憧憬。

        秦苡笑了一声，又炫技似地松了几圈风筝线，让燕子纸鸢在空中翻了个身。

        祁昀便又惊叹一声，有些犹豫地对她伸出手，“可以让我也放一会儿吗？”

        秦苡：“……当然可以。”

        不好意思，玩得有些忘形，把人家小孩子忘了。

        她贴心地把风筝线收了几圈，调整成祁昀方便控制的长度，笑着递给他：“还给你哦。”

        “谢谢姐姐。”祁昀接了过来，乖乖朝她道谢。

        秦苡便心情很好地摸了摸他脑袋，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院落门口传来一声冷笑：

        “原来阿软姐姐在这里玩得正开心啊，倒是叫我白找许久。”

        “……”

        秦苡缓缓转过头去，果然见祁曜抱着一块木板站在院落门口处，脸颊因跑动泛起红晕，似乎连眼尾也沾上了几分绯意。

        此时弯着眼眸看她，眼睛中却不见半分笑意。尤其是看到一旁接过纸鸢的祁昀时，眸中更添几分冷然。

        秦苡仰头看了看天色，有些心虚。

        糟糕，玩得忘记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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