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中州刀兵起 传法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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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魃上古大能,何等凶威,多少修真剑仙俱不能将其降服,便是如昔年赵宋徽宗天子在位之时,旱魃在解州作怪,竭盐池之水,天子求助于张天师,天师乃派关羽去降伏。关圣帝君与她苦战七天,也不过堪堪抵住。好在女魃还有些良知未泯,念其也是一方大神,乃约定且先蛰伏五十年。不过今日赵坤元借着圣人神威,又是机缘巧合,居然一举成擒,将女魃困住。
符阵玄奥,威势非同俗流,火云链又制住女魃元神,刺穿了琵琶骨,将其牢牢锁定。妖魃如何能安心,犹自嘶叫怒吼,对赵坤元呼号连连:
“你这小贼勿要得意猖狂,我乃是火云洞圣人亲自加持,不死不灭,即便你符阵锁链环环压制,为我戾气消磨,早晚依旧逃脱。反倒是你,此番锁拿于我,逆了天意,怕是修行路上必有大劫!若是识相的,将我快快放了,还能绕你元神不灭,否则日后身死道消,悔之不及!”
赵坤元默默半晌道:“女魃前辈所言倒也不全是虚言恐吓,贫道此举确实逆天而为。只是世间诸事岂能样样顺天应人?贫道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神州祸患已起,汉室江山危在旦夕。贫道非是扶持一姓之尊荣,而是怜悯百姓何辜,受此涂炭。修为虽浅,也想要尽些心力。便是作螳臂当车之挣扎,也能让贫道心中可安,无愧天地了!以前辈通天彻地之能,三十年内怕也是难以脱身。这期间便容我扶危定困,竭尽所能,还我华夏一个朗朗乾坤吧!”
女魃听他面色恬淡,语气冲和,仿佛丝毫不惧天劫,想到自己当年下界襄助轩辕黄帝扫荡妖氛,何尝不知甚为凶险,只是当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毅然决然玉趾临尘。千百年后虽不能说毫无悔意,只是再次选择,怕也是依旧这般处置吧!念及于此,不见长叹一声,片刻对赵坤元道:
“未曾想你这小道士还有这般心气,较之不少玄门高真倒也颇有几分胆色胸襟。也罢,我虽是天意的棋子,借我之手施灾布旱,倒也可以有些商量,你为天下众生缓颊,虽有大功德,然也有大劫难如影随形。我便索性成全了你,一甲子内我在此安心将养,时间一过,便是你也不能再将我困在此处!”
赵坤元闻之大喜,忙稽首道:“前辈高风亮节,贫道铭感五内。日后必全力助前辈还复旧貌,再返天阙!
女魃冷然笑道:“不过给你点颜色,你倒得意忘形来,真真是大言不惭!我所受灾劫岂是你一小小道士所能化解,便是你有些来历,也是微不足道。我劝你不要节外生枝,多管闲事。今日且先去吧,日后你侥幸避了天劫,再说大话不迟!”
说罢,将手一扬,赵坤元立于符阵之外依旧感到绝大阻力,远远将其推搡到一旁。再看那女魃一声戾叫怪啸,整个身子陷在阵眼中,倏忽下降,不大功夫陷没地中,不见丝毫踪影。
赵坤元一见,知道女魃是甘心被囚,自锁符阵,不禁感佩连连。不过也怕外人打搅,忙告罪一声,将四下土石山丘置于其上,掩盖了气息,搅乱了天机。这才施礼而退。
适才打斗间穆函被飞石碰伤,远远甩到一旁,便是他铜皮铁骨也是十分难捱痛苦,见此间事了,方才挣扎而行,往赵坤元便拜:“祖师慈悲饶恕则个,非是弟子胆寒怯战,只是全因本领低微,帮不上忙去,反怕碍手碍脚,不便祖师大展拳脚!还望祖师明察!”
赵坤元呵呵一笑,命他起身道:“你先前不惧危险,将女魃引到阵中,已是大功一件,贫道怎会降罪与你。不过你这本领确实是难堪大用,还要心存警惕,日夜用功修行,好为师门出力!”
穆函听赵坤元勉励他几句,欢喜不禁,道:“方才诱敌打斗间,死命脱逃,生死攸关之际,对祖师所传御风腾云的秘诀,感悟越发精深!”
赵坤元笑道:“这也算是你的造化,能于此一线之间,妙悟玄旨,不辜负了你这天生的一幅好根骨。我便再将几篇修真奥义传你,若也能领悟贯通,日后脱胎换骨,霞举飞升,也是有望!”
穆函忙叩拜再三,洗耳恭听。他乃是先天灵物,惯能过目成诵,只由赵坤元诵念一遍,再将那最为紧要玄妙之处,略微解说,穆函便已能大致领会,日后只要水磨的功夫慢慢演练,便可大功告成!
看着穆函手舞足蹈,兴奋不已的模样,赵坤元满怀心事,不发一语。穆函耍了片刻,忽然看见祖师默默无言,好似不悦,慌忙开口请罪。
赵坤元摆手道:“与你不相干的,如今民变四起,生灵涂炭。我虽然极力压制了旱魃作祟,稍减天旱,只是人力有限,却不知能挽回几分。已是年末,我推算民军已自渑池过了黄河,中原之地怕是难免刀兵战祸。若是普通民军倒还罢了,关外东虏作壁上观,大可渔翁得利。我虽修道求真,可对华夏故国之眷恋,尤胜凡人。念及于此,心中难免恍惚不安!”
穆函奇道:“祖师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机,只要出手将那些乱民叛军通通杀了,不是可以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吗?”
赵坤元摇头叹息道:“事情哪有你说这般简单,且不说一般修道之人最是忌讳沾染红尘俗世,便是如我宁可惹上千般因果,难以飞升,若是出手直接杀人也偏离了正道,早晚坠落邪魔,岂不是有违我的初衷。世间事还需世间了。我只能寻那官军中一二正气高洁之辈,暗中襄助,假借其手,方是妥当的办法!”
穆函也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民族气节的东西,只是听赵坤元将还是有妥当的办法,忙道:“既如此,掌教真人还不快快寻那人来,传他些本领武艺,也好上保社稷,下安黎庶。”
赵坤元听他拽文逗乐,不禁莞尔:“你这异类倒也有几分义气。只是如今要叫那人来,怕是不妥,虽说自古只有来学,未有往教的。不过事有缓急,我便亲自前往,寻那紧要之人吧!”
当即与穆函离了商洛一带,往西而去。约莫飞行三四百里,望见前方已是洛阳府伊川县境内,寻了官道所在,才与穆函降下遁光,在道旁寻一大树,盘坐树下。赵坤元既有前世历史记忆,又加今世推演神算,一番打卦问卜,心中已有成算。二人便在道旁耐心守候。
因是官道,来往客商行人倒也不少,只是一个个俱是神色慌张,步履急促,又多是肩挑手提,拖家带口只顾埋头赶路,没有几人注意树下的赵坤元二人。
一队外来行商,驾着几辆马车,正在往伊川县城方向赶去,车上苫着苇席,不知装的是什么货物。为首一个沉稳的中年汉子,亲自驾着马车,看那来往之人形状,颇为诧异,乃唤住了商队,拦住一路人开口相问。
那被拦着的行人,有些着恼,只是这中州大地,久经教化,虽说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到底还是有几分圣人礼教熏染,对客商略一拱手道:“看你等应该是外来客商,可是要前往洛阳府城贩卖?只是如今形势大坏,陕西来的盗匪已过了黄河,蜂蛹而来,昨日方克卢氏,方圆数百里的乡民俱往洛阳逃难,你此时前去货卖,不说赚钱生息,一个不小心,性命不保,不如早早另投别处,方是正理!”
行商不知此等变生肘腋,忙问道:“这般祸端,朝廷怎不派兵剿灭?”
那人叹息道:“怎么不派兵,早先便有官府贴出告示,说是派了新任的右佥都御史叫卢象的,抚治郧阳,总督兵马,叫我等百姓安心。只是那么多武人将官俱被流寇击杀,这般文官领军能有什么指望,各人还是四下逃命去吧!”
当即略微拱手,头也不回地,往洛阳而去。
那队行商见状,互相商议了一下,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只好先到洛阳落脚,在做计较。
穆函是个眼尖耳灵的,见状对赵坤元道:“祖师,祸事了,此间不久便要起了刀兵,我等可要避上一避?免受池鱼之殃!”
赵坤元笑骂道:“你这孽障,凡人兵刃能奈你何?我在此便是要等那要等之人,你稍安勿躁,定下心神,将我传你的心法好好参悟,不要再说这般混账话!”
穆函咕哝了几声,只好坐在一旁打坐不提。
再说这官道上行人跑了半晌,渐渐稀少,伊川县城方向却有一队兵马,往外而行,官道之上脚步马嘶之声越来越清晰可闻。不一会就到了赵坤元、穆函所在的方位。
这队兵马看起来倒还齐整,盔甲鲜明,旌旗招展,队中一员将官,三十上下年纪,白净面皮,面容清?,马后挂着一柄长刀,规制甚大,份量不小。这人四下打量,指挥兵马施施而行,不时有探马回报,俱是耳语,可见其人小心谨慎。
军兵中有人看见赵坤元二人,一个是道士打扮,飘逸绝尘,一个状若猿猴,全身金黄毛发,偏偏又似人一般打坐参禅,端的奇怪。况且如今战端一起,一般百姓俱四散逃命,这二人居然气定神闲,在树下邀窥官军,实在可疑。
一个校尉接了手下禀报,一面回报主将,一面令人前去盘查。那主将接了消息,抬眼望去,见树下二人果然有些古怪,乃亲自往前盘问。来到近前时,一队官军已将赵坤元二人团团围住。朱明一代甚是崇道,见赵坤元道装打扮,不敢太过无礼,只是开口喝问。不过任众人如何百般叫嚷,赵坤元二人俱是闭目凝神,不理不睬。
那将官乃喝住手下,下鞍落马,近前几步,拱手施礼道:“不知仙长如何称呼,难道不知如今大战在即吗?刀枪无眼,若是伤到了,岂是不美!似道长这般淡然,莫不是有什么依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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