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死者今年十五岁，今天下午一点和同班同学在xx酒店的顶楼举办同学聚会，三点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死者突然倒地不起，她的同学去扶她起来时，发现死者已经没有呼吸了。”目暮警部语气沉重，即使在搜查三系已经经历过多起事件，他依然会为有人死去而感到悲痛。

        日野雅史明白目暮警官的意思。

        还没到案发现场见到具体情况，他就想到了两个棘手的点。

        死者是议员的女儿，鬼知道她的死会不会牵扯到那位议员的遮羞布，万一真查出什么这一行人都讨不了好。

        死者今年十五岁，她的同学聚会上的人大部分也是十五岁，还属于未成年的范畴。先不考虑自杀、无差别杀人和尾随到酒店寻仇的可能性，嫌疑人大概就是这些人。

        在日本，未成年犯罪一直是个麻烦的话题。

        一方面人道主义提倡以保护和教育为主，从问题出现的根本解决问题，严罚主义只会适得其反。

        一方面少年犯正逐渐成为一种趋势，并向凶恶化、低龄化发展，而家庭虐待和校园暴力等诱因一直是长久存在又难以消除的毒瘤，青春期特有的生理变化又让他们冲动易怒，化身举起屠刀的人。

        社会对未成年犯罪的过度关注也会引发一部分人以此为噱头，哪里都不缺乏看戏的人。就算官方为了保护少年犯隐私不公布名字，也有人敢出来后写自传博取眼球和财富。

        “到了。”驾驶座的警员踩下制动，熄火，警车平稳停在路边。

        本来按理说司机也是实习生的活，但是考虑到日野雅史对附近的地况不太熟悉，讲解案情的时候也需要他的专注，这个任务就交给另一个比较闲的警员代劳。

        “辛苦前辈了。”日野雅史下车后，向对方一鞠躬。

        日野雅史仰头看了一眼酒店顶部，被洁白的阳光刺到了眼睛，赶紧低下头跟着警部匆匆进入大楼。

        这栋大楼有三十多层，在建筑物普遍偏矮的东京算得上拔地倚天，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位于本州岛的富士山。

        体型肥硕看起来久坐办公室的目暮十三当然是选择坐电梯这样省时省力的方式，日野雅史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他们进了电梯箱。

        不说他能否比电梯还快的爬完这三十三楼，就算他体力爆发真的做到了，警部也只会觉得这个临时后辈放在电梯不坐去爬楼梯是脑子有病的行为吧。

        日野雅史乖乖进入电梯箱，一踏入这个狭小的空间，衣服下的肌肉就条件反射地绷紧。随着电梯上升带来的加速度，他的呼吸仿佛也被剥夺了，鼓噪的耳膜跳出心脏的旋律，短暂的缺氧让他的思维变得粘稠。

        去往高层的电梯对这具身体而言是相当危险的讯号，电梯绳索猛然断裂后带来的令人不适的失重感和耳边呼啸的风声，掰开电梯缝隙后看到不断上升的层层水泥板，以及血液中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含量，一切都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即使这样，他脸上依然保持着不会出错的礼节性微笑。

        电梯上升的时间不过十几秒，短到电梯箱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到达顶层后，日野雅史礼貌等待上司三秒，继续缀在他后面做不远不近的小尾巴。

        酒店的顶层有一方看起来很大的露天泳池，被聚集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穿着清凉，警惕地挤在一起，场面看上去神似某日本特产拍摄地，让日野雅史甚至怀疑这个同学聚会是不是有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正常的同学聚会会来这种露天泳池吗？日野雅史不清楚，按理来说最适合社交的大学生活中，他也因为忙于做任务晋升，过于独来独往不注重人际关系，导致基本与这种社交生活绝缘，甚至在某次任务中看到了除了他外全班到齐的聚会现场。

        当然他们出发前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了日野雅史的意愿，不出所料地得到了他婉拒的回答，他急着做任务，哪愿意陪这群心高气傲的天才们玩过家家，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不介意在自己的公寓楼里更卷一点。

        神魂归位，外人看来也只是他凝视了惊慌失措的学生两秒。日野雅史这才注意到他们中的一人周围隐隐形成了空白地带，且所有人警惕的视线明里暗里在对方身上打转。

        中间那人的穿着很显眼，在一群衣着清凉的学生中只有她一人长袖长裤武装全身，鼻梁上压着一副遮住了她三分之一脸的墨镜，坐姿却透着几分乖巧，在遮阳伞下的白色小圆桌旁顶着众人的视线不动如山。

        天气已经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日野雅史这样不喜欢裸露肢体的人在穿私服的时候都换上了短袖上衣，会穿长袖长裤的如果不是比他更忌讳这点，就是有意想藏着点什么。

        正在和负责问话的警员交流的目暮警部一转过头，就见他直愣愣盯着坐在遮阳伞下的嫌疑人。

        “那位同学姓采女，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嫌疑人，据死者的同学称死者平时人缘很好，没有招惹过什么人，只有采女同学，作为班上的霸凌对象动机最充足。”

        “她没有说什么吗？”日野雅史只觉得无故地喉头发紧。

        “采女同学什么够不肯说。”目暮警部摇了摇头，嫌疑人一言不发也给这个案子带来了麻烦，语气苦恼道：“日野，你试着去问问吧。”

        日野雅史走近对方，身上的制服让那群学生自动让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道路。

        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越靠近对方，越觉得对方眼熟。

        直到走到对方面前，一直呆愣坐着的人缓缓抬起头，以仰视的姿态露出像白天鹅一样修长脆弱的脖颈。

        他一把就能掐断。这居然是日野雅史脑中首先闪过的念头。

        屏蔽掉正常警校生不该有的念头后，他细细盯着对方眉眼，终于认出了对方是谁。

        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照片上，再上一次，她还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

        日野雅史伸手摘下对方的墨镜，露出一双被黑色墨镜遮住的，眼角发红的眼睛。

        对方依然像个不会反抗的木偶一样眼睛都不眨，任由他动作。

        他的视线向下，看向被衣物遮住的锁骨，边缘露出半个像蚊子叮咬后留下的伤痕。

        他心脏猛然一跳，像被针刺一般立刻移开了眼。

        日野雅史没有这种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他至少见过猪跑。他立刻意识到这种痕迹的出处，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太多人，他甚至想扯开衣物上端确认。

        日野雅史一时脑中好像想了很多，好像又什么也没想，最终声音颤抖，叫出他在户籍科上看到的名字：“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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