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生

凌飞絮感觉自己在一条路上不断的行走，明明没有方向，四周都是一片的漆黑，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向前。

        她尝试这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停下，身体不停使唤。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已经死了吧。

        那一天开车出去为秦如雨买药，没想到附近的药店都关门了，只能开车去门诊部。路上手机却想起来，等到弯腰从包里翻出手机的时候，入耳的照旧是秦远的责难，而入目的这是高压钠灯的赤黄……

        眼前是一片白光，凌飞絮知道这是强光造成的，手却下意识的打着方向盘。只是也不知道车头先撞上防护栏还是那打滑过来的货车先撞上车身……不过巨痛传来的那一瞬间，凌飞絮的第一反应终于解脱了。

        她再也不用被家族所束缚，也终于不用再与秦远纠缠。人一死，一死便一了百了，管他身后会如何。不过，倘若有来世，来世只愿生活在一个平凡之家，哪怕是贫困劳苦也可以。

        尤其，不愿再遇到那名为秦远之人。

        像是明了自己是已死之人，凌飞絮的眼前突然明亮了起来。入目是一条昏黄的光带，昏黄的颜色着实不是亮眼的，可是此刻在凌飞絮眼前静静地流淌而过，莹莹闪光。

        这便是忘川了吧，平坦的河川，无风自动的河蒿。凌飞絮机械的迈动步子，向着河川而去。身边渐渐有了旁人的身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愁苦的，欣喜的，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凌飞絮突然就想看看自己此刻的表情来，是喜悦的吧？

        阴司的路犹如人间的一样，也不过是窄了又宽了，宽了又变窄。人影渐渐地聚拢来，排成了一行，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河边，而一旁的便是那众人皆知的桥。已经到了耄耋的老妪从流淌的忘川里舀起一碗碗的水，招呼过桥的人，“喝了吧，喝了忘了前尘去往转轮殿转世投生。”

        换了角度的凌飞絮突然清楚的看到原来那巨大的石碑上是阴刻着篆书的，“三生石”。都说是在三生石上刻下了字便是缘定三生，而仔仔细细看过了的凌飞絮却突然发现，原来三生石上是没有字的。

        果然，什么缘定三生都是无稽之谈啊。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队伍一步步往前挪动，奈何桥旁的孟婆还是那样平缓而一成不变的腔调，“喝了吧，喝了忘了前尘去往转轮殿转世投生。”凌飞絮接过来就要一饮而尽，却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撞，整个人仰面跌落到忘川之中……

        “小小姐，司机已经等在门外了。”好像是年幼时候照顾的姆妈的声音，凌飞絮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纯白的屋顶，屋顶四角有着精细的马赛克花边，吊灯是自己喜欢的那盏白天鹅羽毛的。

        只是，这盏灯怎么那么像十几年前自己房里的那盏。

        “哎哟，小小姐您怎么还没起床啊，明儿是凌老爷的生日，今天先生和小姐要带您会凌家老宅拜寿去啊。”

        敲门声越来越像，凌飞絮坐起来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每一本书，每一个摆件都是自己亲手布置的。柜子里的每一个定制八音盒都是自己细心收集的，只是后来转身便归了别人，作为补偿。

        凌飞絮赶紧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镜子里的少女看起来是那么陌生，还留着齐刘海，纯黑的直发披散在身后。一边刷牙，凌飞絮暗自忖度，我掉下忘川的结果是回到过去又活一遍？这算是因祸得福？

        印象中凌家老爷子也就是自己的爷爷一共也就每年见过那么两次，拜寿和春节的时候。而他对自己也并不是太热情，当然也是不会太冷淡的。虽然自己是女儿，但是是凌阳唯一的女儿，哦，其实不会是唯一的。凌飞絮弯起嘴角哂笑了一下，但是为了这样和霍家撕破脸皮不是精明的凌家人会干的事情。

        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凌飞絮发现父亲已经吃好早饭坐在餐桌旁看财经报纸了。母亲倒是还在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喝着豆浆。她有着霍家人的高傲和贵气，一直都是淡淡的。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凌飞絮起晚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正看报纸的凌阳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爸爸，昨晚做了噩梦，没休息好，所以起晚了。”顿了一下，凌飞絮又补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的，不就是晚起了一会儿么。”凌阳肯定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即使外边人总是把她和霍家人放在一起。甚至在凌家也有人接着汉室的霍家暗地里讥讽，但是始终是血浓于水的。只不过，凌飞絮在性子像其实是像极了霍月棠，对他不是很亲近，跟另一个总是扑到他怀里不停的叫爸爸爸爸的女儿全然不一样。

        车是分坐了两辆的，十几年前的进口车并不普遍，凌飞絮没有和父母一起坐上那辆林肯，而是和自己的姆妈一起上了后面的。

        见着凌飞絮面色不好，照顾了霍家两代小姐的霍小环心疼极了。她知道小姐和先生感情本来就单薄，连带着家里也是清冷的。

        “小小姐是不是累了？来靠着姆妈睡会儿，到了姆妈再叫你起来。”

        时隔十几年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凌飞絮没有答话，把头靠上去。这些年一个人走过来多少风浪，一直都是一个人支撑着走过来。不管是凌家，霍家，或者是后来的秦远，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自己问过还不是累了怕了。

        在大家眼里，凌飞絮都是坚韧强势百毒不侵的。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她也不会怕不会累。

        鼻息之间有着淡淡的槐花的暖香，干净的味道。积累了一生的疲累涌上来，凌飞絮深深吐了一口气，合上双眼，抛开了那些机关算尽，只想好好睡一觉。至于别的事儿，那些将要发生的事儿，就等他发生了再说好了。

        风景飞快的退后，那些在凌飞絮眼里的老旧城区也渐渐消失了，换成了间或的鸟鸣，还有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的温暖手掌。

        既然重来一世，就活得恣意些吧，不要再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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