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像两个固执的孩子

“对不起。”陈天昊很心疼初见，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只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楚，他需要知道答案。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初见下意识地往后退，知道了真相只能让他们的距离更远，而不会更近。“再说，‘对不起’换不回人的一条命。”初见的语气平稳得像是诉说别人的事，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恨，有多怨。

        “我已经答应离开你了，他为什么还要找我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她一直以来想知道的答案，只是憋在心底，现在问出来，可是，她一样不能得到答案。

        从头到尾，陈天昊什么都不知道。当年，初见跟他父亲的交换条件是，他不找她的母亲，她不告诉陈天昊她离开的原因。初见遵守了诺言，陈恩政却违约了。

        “你瞧，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你恨，你爱的女人，就是那个为了不让母亲难堪放弃我们爱情的女人。”初见特别想离开这里，逃避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陈天昊，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很对不起你。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我离开你。不管什么原因，我总是觉得我欠你的太多。可是现在，我只是希望离你远一点，离你们这些上层人士远一点。”说完，初见转身就走。

        “初见，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更担心。”陈天昊快走两步拉着初见，“当年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虽然，背对着他，但初见可以感觉到这句话的分量。

        “公道？”初见转过身来，抬起头，正看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人都死了，要公道何用？况且他是你的父亲。”她能感觉到陈天昊徒然的颓废感，可是没想到他说，“他欠我的公道何止你这个，我会跟他一起算。”初见看他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嵌到了肉里。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讨回公道？”虽然初见并不怀疑陈天昊的诚意，但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失去亲人的痛，她早就尝过，她不并不希望陈天昊去尝。

        或许陈天昊没有想到初见会突然发难吧。他皱紧了眉头，像是要思考，又很泄气。

        “年少时爱情可以不管不顾，只要自己爱了就可以。”初见想一次性跟他说清楚，这样的纠缠只会让她一次一次地恨自己。“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你说什么？”陈天昊一脸茫然，我觉得他肯定还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女人的思维跳跃性这么强。

        “我想说的是，天昊，我们曾经相爱过，”初见像从前恋爱时那样称呼他，“你调查过我，你也知道除了你，我没有男朋友，我一直爱你。只是我一直在逃避。”初见抬起头来，不再拒绝对视。“或许，你也还爱着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从我决定放弃我们的爱情时，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未来。你瞧，我宁愿自己孤独终生，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初见，”陈天昊绝对没有想过初见会这样说。如果说以前，他恨她离开，那么现在，他就知道为了离开他，她付出了多少，或许是一生的幸福。这样想来，她能够放弃掉那么好的大学，也就觉得奇怪了。

        “以前，我很懦弱，你父亲来找我，告诉我你的家世背景，想让我离开你。我不肯，因为，我幼稚地以为我们的爱情跟金钱无关，跟地位无关。可是，他要挟我，要找我的母亲，我就同意了。你知道吗？我十三岁才来到母亲的身边，我总是扮演一个优秀的孩子，成绩年段最好，从来不惹事，安安静静地在她的身边。我装得特别辛苦，就是希望她爱我，不要离开我。外公、外婆过世后，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母亲不要我，我将没有地方去。所以，当你父亲说要找我的母亲时，我就慌了。如果我母亲知道我早恋，我就不再是个好孩子了，而‘好孩子’是我认为的惟一能让母亲不放弃我的筹码。”陈天昊错愕地看着初见，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处境，原来初见离开他，只是怕被自己的母亲知道。

        “当时你父亲给我十万块。我收了。一方面是因为心里很堵很慌，想着反正要离开你，也无所谓了。一方面是，我确实很需要这些钱。因为我母亲的病，她耗不起。我不知道，他是居于什么心里，还要去找我的母亲。”

        陈天昊想要抱抱初见，可是初见拒绝了。

        “我们像两个固执的孩子，之前你固执地恨我，我固执地躲你。现在，你固执地想要回之前的爱情，而我固执地拒绝，天昊。”初负面见顿了顿，想给自己一点勇气。

        “初见。”陈天昊当然在听，像是在听一个宣判的结果。

        “现在的我，不是你心里的我，现在的你也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如果可以，我也真诚的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心里只有对方。可是，……”

        “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初见知道陈天昊很真诚，可是她过不了心里的坎。因为他，因为所谓爱情，她曾经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而且他们也无法面对他的父亲。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用什么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吗？”初见没有正面回答。

        “心肌梗塞自行停药。对不起我曾经派人去调查过当年的情况，”陈天昊顿了下，“初见，我觉得如果你因为这样子对我有气，我也能接受。”

        陈天昊看着初见，她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很轻，却很坚决。“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其实，我是恨我自己。

        他爱这个女人，却从来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看着初见转身离开，自己却拔不动腿。

        “请你不要这小说这个问题犯傻好不好？”陈天昊大声喊出来。

        “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怎么做。”她转过身，笑得很灿烂很真诚，眼里却带着诀别的泪光。

        初见回来时给每个孩子带了两套球服，一人一双鞋，还带了球和其他练球需要的工具。

        他们的球队就正式成立了。每星期路飞利用体育课给孩子们讲解球技和训练，初见就给他们熬大骨头汤补身体。

        孩子们酷爱运动，对练球的辛苦毫无怨言。有时候一个小技巧一练就是一节课，虽然大冬天的，但是孩子们一练球就一身臭汗。初见就会在他们下运动场时，给他们备好汗巾和热水。虽然辛苦，但孩子们的笑容更多的，胆子更大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开初见的玩笑，叫她一起来练。他们当然知道初见不擅长体育锻炼。这个时候，初见也不恼，笑嘻嘻地说，“人各有所长嘛，你看我也没叫你们织毛衣啊。”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一哄而散，各干各的去了。

        练习了两个月，很快就要迎来期末考了。路飞决定组织学生去参加比赛。他还美其名曰是考前放松。

        这次比赛，路飞把孩子们带到了B城，跟B城的孩子组成了联赛。毫无悬念，这次比赛，虽然他们的设备最简陋，但却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大家都开心极了。为了奖励这群小伙伴们，初见和路飞带着他们去爬了长城，游了故宫。

        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像是即将到了的春天，温暖了整个冬天。

        初见觉得孩子们的精神面貌提高了，自信心也提高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因为这次球赛，让更多人了解了这群孩子，了解了他们的勇气和能力。之后，有更多的人来看望他们，也有更多的人愿意到这里来支教。他们中甚至有一位同学进入了省体校专门从事足球运动。这是后话。

        初见也利用半天休整的时间去探望了商妍妍。

        商妍妍约她在自己家的花园见面。

        “你现在是越来越离不开家了。”初见看到商妍妍最近不仅气色好，好像还胖了。

        “是家离不开我，好吗？”商妍妍手指一抬，轻轻地点了一下初见，“狭促鬼，每次见我都要打趣我一番。”

        “我心里为你高兴嘛。”初见也不躲，开开心心受了。

        “我却是为你担心哪，你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给嫁了呀？”商妍妍递了个苹果给初见。

        “我嫁了呀，”初见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嫁给大山了。”

        “就你贫，”商妍妍难得叹了口气，“上次看到陈天昊，他还问起你来呢。现在看来，他人还是不错的，只是高冷惯了。”

        “哎哟哟，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讨厌陈先生了。”初见听了心里微微有些难过，马上转移话题，“我是来看你的，我只问你过得好不好？”

        “你不都看到了嘛，我挺好的。”商妍妍脸上浮现了羞涩的表情，像两朵红云，“他待我很好。”

        看样子，商妍妍过得真的很好。这下初见也就放心了。

        初见离开后，商妍妍一个人在花园坐了很久。她要把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再理一理。

        “想不明白的，就以后再想。”是曾凡，拿开了商妍妍的文件。

        “好。”商妍妍穿上曾凡刚给她披上的外套，双手搀扶着曾凡。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好几个月了，虽然现在曾凡已经能自己走路。

        曾凡反手握着商妍妍的手，“以后，我来牵你。”

        “好啊。”商妍妍顺势偎依在曾凡胸前，“以后，你都不能放手。”

        “傻瓜，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放手呢。”曾凡拉过商妍妍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那你什么时候才回公司啊？”商妍妍努努嘴，“每天看着那些遭老头，心情都不好了。”

        “唉，”曾凡摩挲着商妍妍温软的头发，“这段时间难为你了。”他顿了下又说，“不过，我从来没想到，你的管理能力这么强。股东们现在对你是服服贴贴的。”

        商妍妍一听曾凡使劲夸她就是不说接手的事，感觉大为不妙啊。她临危受命，很多东西根本不懂，要不是陈天昊派了个职来经理人来帮忙，她早就露怯了。

        “都是陈天昊帮的忙，我也是按照他的指导来的。”商妍妍像牛皮糖似的粘在曾凡身上，“我不管，我不喜欢去公司，我就想当老板背后的女人。”

        曾凡被她缠得没办法。其实，他也不是想把这一摊子事都交给商妍妍，只是如果她喜欢在公司，他也会支持的。

        “磨人的小妖精，你再不下来，我现在就办了。”曾凡搂过商妍妍。

        这话对商妍妍一点威胁力也没有。她往曾凡身上蹭得更紧了。曾凡一把抱起她，就往卧室去。

        一番云雨。这还是这一年来，他们第一次在一起。

        两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商妍妍更是抱着曾凡不愿意离开。

        “妍妍，你会后悔吗？”曾凡抱紧商妍妍，轻轻地吻她的脸颊。

        “不会。”商妍妍很坚定。没有孩子可能会失落，但她绝不会后悔。她爱的是曾凡这个人，又何必想太多。

        “你还年轻，如果以后你后悔了，那，……”曾凡的话还没说完，商妍妍就用嘴封住了他的嘴。

        两个人一番唇齿相交后，都有点喘，“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商妍妍知道自从自杀后，曾凡就变得有些敏感，深怕她会离开他。有时候半夜梦魇还能听到他喊不要离开他。

        “我真的爱你，不需要用孩子来维系感情。”商妍妍正色道，“没有孩子可能不够完美，可是，人生从来没有完美。再说，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也可以像初见去山里看望孩子啊。”

        曾凡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温润，“好。以后，我们一起去山里看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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