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二十

穿戴好装备后，一下水，我就不由自主地往水底沉去，速度快到都没反应过来。我忙把配重取下来丢掉，但还是忍不住下沉。

        本想把氧气瓶也取下来，但一想，万一我被发现了，他们再看到我连氧气都不需要，那岂不是很尴尬？只好背着它，跟着远处手电微弱的光线划动手脚。

        水底很暗视线受阻，我不好跟得太紧，只远远缀在后面。这一片区域有很多的礁石，我能看到他们很快到了一个礁盘附近。吴三省似乎对这一片区域很熟悉，贴着珊瑚礁底部找了一会儿，很快如同游鱼一般钻进了一个礁洞。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似乎是打了几个手势，我看不懂，不过很快有一个跟着钻了进去。我虽然不曾下过海，但也知道，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海底洞穴潜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我不由暗叹，这吴三省也太不靠谱了，如此胆大妄为，不计后果，难怪狗五爷说他“莽”。而且行事也太过不谨慎，我们跟了一路他竟然都没有发现。照他这作风，能活到现在还不出事，只能说明他命大。

        就在此时，洞穴那里突然剧烈腾起一串泡泡，我一惊，看这量，应该是谁的氧气瓶泄露了，正欲快点游过去，却突然被谁拉住。我反射性想要攻击，一回头，不由停了下来。

        是张起灵。

        他指了指那边摆摆手，又指了指上面，然后便拉着我一下子腾起，朝着水面游去。我被他拉着一路向上，很快我们两个破水而出，他看了看四周，带着我到了一个露出水面的礁石上。

        爬上去之后，张起灵摘掉头盔，露出头来，半长的头发有些凌乱，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我也摘掉头盔放到一边，盘腿坐下，有些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望着一片漆黑的海底，淡淡道，“吴三省有问题。”

        我点头，“看得出来。他对这片海域太过熟悉了。”

        并不是说他不能熟悉水性或者什么，只是在来这里之前，他一直都表现得像是从未来过西沙。然而就在刚刚，他目标十分明确，径直就朝着这一片而来，并且很快找到了常人难以发现的礁洞。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放着他不管，我道，“吴三省是狗五爷的儿子，我总不好看着他送死。刚才下面应该是起了争斗，毕竟对方是两个人，而且还是在水底，吴三省再厉害，也……”

        张起灵摇摇头，“他不简单，你有些小瞧他了。”

        我仔细想了想，倒也是。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到了礁洞那边，正好借地利反杀呢。

        想到这里我放下心来，问他，“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难道要在这里看月亮，一直看到日出吗？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道，“等。”

        我点头，他们应该都有自己的计划，有些事情我们的确不好掺和进去。变数越多，越容易失控。

        ……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估摸着下面的争斗已经平息，我们重新戴上头盔，潜入海底，已经不见他们的人影。

        张起灵打开了探灯，水下场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还能看到在珊瑚丛间穿行的五彩小鱼。我们找了一会，最终，在礁石那边发现了一个人，靠近过去仔细一看，我不由脸色一变。

        这个人已经死了。

        潜水用的头盔不知落到了哪里，露出一张扭曲的面庞，我勉强辨认了一下，应该是船上的一个船工。他穿着的是和我们相同型号的潜水服，不知是偷拿还是别的原因，我不禁暗暗警惕起来。

        张起灵给我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先一步游进了礁洞里。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回头跟了上去。

        礁洞有打磨的痕迹，应该是前人特地设置的通往某个地方的隐蔽入口。里面并不宽敞，也就能容两个人进出，我不由有些佩服吴三省，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单杀对方。看来张起灵说的没错，我的确小瞧他了。

        张起灵在前面带路，灵活地穿过复杂的礁林，我自认识路功能不如张起灵发展地全面，于是安心跟着他走——前面说的礁洞危险是对普通人而言的，于我并不成立。

        很快，四周突然一空，好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张起灵停下不动，我跟上去，就见他神经紧绷着，探灯不断朝四下里照去。

        我跟随他的灯光移动视线，竟发现这里是一片无边的深渊，没有任何能够反射光线的存在。除了身后的礁石外，竟然全部都是漆黑，一眼望去，空旷到令人心生恐惧。

        说实话，我对于绝对的黑暗，是有一点厌恶的，这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黑漆漆的棺材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那段时间。

        我正打算按开自己的探灯，就见张起灵回头，对我比了个手势。我靠过去，他抓住我的手，然后一下子，四周就暗了下来。

        他关掉了探灯。

        周围一片寂静，我冷静下来，腰间别着的手电上的夜光涂层缓缓变亮，提供一点点仅有的光亮。几个呼吸过后，脚下那片绝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群绿色的光斑，看上去像是什么生物的眼睛。

        张起灵立刻拉着我靠了过去，速度极快。我几乎是以为张起灵被什么东西蛊惑了，要拉着我去送菜——我之前有听说过海底有一种鱼，会用头顶上亮起的灯光吸引其他小鱼靠近，被吸引过来的鱼，最终会成为它的食物。

        我拉了拉他，就见他回头，十分疑惑地看向我。他眼神清明，没有异常。我放了心，摇摇头，跟上他的速度。

        其实仔细看去，那群光斑移动的速度确实有些过于快了，不像是利用灯光捕食的物种，虽然看不大清，但是我能感觉到，它们是在跟随着洋流移动。

        于是，我跟张起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混入其中，跟随着这群不知道是何物种的东西，朝着远处飘去。

        在前行过程中，有好几次，我都感觉有什么飘到了我的眼前，阻碍了我的视线。我抬手扯开，皱起眉头——在手电夜光涂料的绿色光照下，我能隐约看出，这是一种绉纱。

        我觉得不太对，没敢开探灯，只拧开了手电，然后我就看到了，围绕在我和张起灵周围的，竟然是一群身穿白纱的古尸，那绿色的光斑正是她们的眼睛。

        不知哪个年代的尸体漂浮在水里，姿势扭曲，纱裙如同巨大的水母铺开，在黑暗中，像是缓缓绽放的幽冥花朵。

        我惊了一下，是粽子吗？数量有点超出预想，如果被围攻，在水底这样的条件下，我能否速战速决？没有攻击？为什么？

        正想着，张起灵拉住我，摇了摇头，直接打开了探灯。在强光下，我这才看清，哪里是古尸，只是用特殊手法扎制的“纸人”，内里全是空心的。

        我有些好笑。

        看来是海水里黑暗的环境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否则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失去判断。经过这一遭，我反而真正地冷静了下来。

        其后，我们的行进速度变得更快，大约十几分钟，视线内就开始出现一些悬浮物，腐朽的木头构件、残破的雕梁画栋，全都结满了白色的海垢。当探灯换了一个方向之后，我一下子愣住了。

        在一片漆黑的海底，竟然有一艘倾斜的、如同怪物一样大小的巨船，上面结满了珊瑚与白色的海尘。很难形容这艘船究竟有多大，但是打眼一看，这个规格大小，如果不是动用数万徭役，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工的。

        看上去这船已经很古老，很多地方都已经腐朽损坏，但是明显，这并非一开始文锦他们所说的普通的“古代沉船”，而是一座规模庞大的“海底沉船墓”！

        我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个巧合，但这时也无法退缩，我们定了定神，就朝着这座海底墓葬游去。

        离得近了就更能体会到这船的大，但是上面覆盖的东西也确实够厚，初步预计怎么也得几百年了，不过主体仍旧十分结实。我们开着探灯，绕着船仔细查看，终于在船身上发现了一个破洞，似乎能通往内部。

        我本以为这是吴三省打的盗洞，但仔细一看又不像，洞口边缘并不规整，且十分粗糙，倒像是什么动物刨出来的。

        没找到其他通路，张起灵便一马当先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顺着通道往里游去。我们没有开探灯，而是打开了手电，光线照射下，我能看到，船体内部并不是木质结构，而是砖石，并且用白膏土加了防水层。

        往前走了很长一会儿，张起灵突然顿住，前面竟然没路了，只有一块石板。他没有去触碰那个石板，反而后退了一段距离，在砖石结构的墙壁上摸索，不一会，我听到砖石“砢蹭”一声，接着，砖墙突然打开一道口子。

        我一愣，大感不妙，张起灵忙伸手抓住我，手臂紧紧扣住我的身体。下一瞬，两个人就卷进了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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