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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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小屋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扒拉出来，都是些烂桌子，烂椅子。
“娘，你做饭去吧，这里我自己来收拾，爸他们都还等着呢。”
陈志安拦住了要帮忙的老娘，地里可还有几口子累了半天，饥肠辘辘的人呢。
“志安，我送饭去了，锅里给你留了饭。”
“哎！”
屋子打扫得差不多了，往里面撒了点水，陈志安清洗了下身体。
农家的伙食不怎么好，锅里留了一大碗满满的米饭，上面盖了几块煎茄子，一点辣萝卜，没看到点荤菜。
使劲扒拉了一口，咸，非常咸，农民要干重活，流汗多，吃得咸可以理解。也许是赶了一条路，加上回来一阵忙活，陈志安胃口反而不错，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
饭吃到一半时，一只煎得金黄的鸡蛋，让陈志安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年没流过泪了，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脑海中，从童年到青年时期的一幕幕，犹如昨日。小时候的生活条件比现在更为恶劣，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吃次肉，鸡蛋也就成了难得的荤腥了。兄妹四人，母亲最偏爱自己，每次被老爹揍了，母亲为了安慰自己，会偷偷的在自己的饭里藏个鸡蛋。
擦擦眼泪，大大的咬上一口，曾经对于他再普通不过的食物，陈志安此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吃完饭，洗干净自己的碗筷，连锅都给刷干净。
该接着收拾屋子了，卫生也就这样了，只需要放张床就行。
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干脆找了两条板凳，再拆了小屋的木门，搭起来就是床了。被褥这些，刚才老娘临走时都给他抱了出来，都是些用旧了换下来的，但是洗得很干净。
搬出去的杂物里有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陈志安找出公具，给它接了条腿，不怎么结实，但是放在角落还算凑合。
木门被他给卸了，全副家当也没值钱的，倒不用防小偷，找了块破布，挂起来当门帘子。
终于忙完了，洗了个澡，将脏衣服换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准备等睡醒了再洗，这一路可把他累得够呛。
往床上一躺，也没啥挑床的毛病，马上就睡着了。
……
“娘，咱家屋子本来就不够住，小兵跟小琳都这么大还住一间屋，大哥这回来可怎么住得下哦。”
“他这刚回来，先凑合住吧。”
“娘，你最偏心……”
隐隐约约能听见妇女的说话声，睁开眼，天色已黑，这小屋里连个电灯都没有，往桌上摸了摸，换下的脏衣服没了。
“爹！”
昏暗的白炽灯下，一个瘦高瘦高的身影正在牛棚里忙活。陈志安朝他喊了声，老头忙碌的身影停顿了下，随即就当没听见般，接着干活，没抬头看他一眼，连回应一声都欠奉。
哎，这都是原主造得孽啊，在他的记忆里，父子俩的相处跟仇人差不多，每次聊不了几句就是争吵。
“哟，大哥，您这终于回来了，娘每天可念着你呢。”
一名三十左右的少妇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上下打量了番陈志安，见他这幅落魄的模样，说的话看起来像关心，可听起来，里面的鄙夷，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这是二弟的媳妇胡丽，跟他的关系可算不上亲密，陈家不怎么富裕，两兄弟各自结婚后还挤在一起，闹矛盾就太正常了。胡丽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加上性格泼辣，而他的前妻也不是个好招惹的，那时候真是三天一大吵，一天几小吵。
“嗯。”
不对付，陈志安懒得跟这老娘们计较，不冷不热的应了声，也就不搭理她了。
“志安，你睡醒啦，饿了吧，饭马上好了。小丽，进来帮我烧火。”
正在厨房里炒菜的老娘听到声儿，深怕自己儿子受气了，连忙出来解围。
“哼，偏心……”
原本还想占点嘴上便宜，这下也不怎么好开口了，可嘴里还忍不住嘀嘀咕咕。
这就让陈志安有些头疼了，他可不愿意跟一妇女争这些鸡毛蒜皮的玩意儿，可要是不搭理，就怕这娘们得寸进尺啊。
“志国。”
二弟陈志国，正在堂屋里修农具，这把锄头把儿松了，得赶紧修好，明天要用。
“大哥。”
亲兄弟之间，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没了声息，更别说嘘寒问暖了。
二弟小他两岁，早些年，兄弟俩关系还很亲密，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经常受了欺负，都回家找大哥帮忙找回场子。
只是随着兄弟俩各自娶了媳妇，双方的媳妇整天吵架，加上他又是个软性子，被媳妇拿捏得死死的，两兄弟的关系也就淡了。
“吃饭了，志国收拾桌子。”
幸好，老娘喊吃饭，打破了兄弟之间尴尬的气氛。
陈志国搬桌子，陈志安搬椅子，兄弟俩毫无交流。
陈家一直都是老爹陈安平当家，老头子在家一言九鼎，曾经也就陈志安经常跟他顶几句，二弟陈志国在他面前，放屁都得忍着点声儿。
“小兵，小琳，回来吃饭了。”
饭菜上桌，老娘走出大门，冲外面喊了一嗓子。不一会，玩得浑身脏兮兮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跑了回来。
大些的男孩，是陈志国的大儿子陈小兵，今年七岁。小些的女孩，是陈志国的小女儿，今年五岁，陈志安进去时她还在肚子里。
两个孩子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可发现自家多了个陌生人，一下子拘谨起来，躲在胡丽身后好奇的打量陈志安。
“小兵，小琳，这是你们大伯，快喊大伯。”
胡丽招呼孩子们上桌，丝毫没介绍下陈志安的意思，老娘用眼睛翻了翻她，连忙让孩子们喊人。
“大伯。”
陈小兵是男孩胆子大些，冲着陈志安喊了声，然后就用双眼睛盯着他。
“额。”
陈志安有些尴尬，他知道孩子在看什么，等着他的礼物呢。
“小兵，大伯回来的急，以后再给你买糖吃啊。”
老娘见他为难，连忙出声解围。
“哦！”
小家伙一下子卸了气，失望至极，看都不看自家大伯一眼。一旁的胡丽一脸的不屑，嘴角的讥笑藏都藏不住，看着他如今落魄的模样，妻离子散的，她就忍不住高兴。
“小琳，怎么不喊大伯啊。”
另一边的陈小琳眼睛直盯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今天的饭菜相比平时格外丰盛，多了两盘荤菜，辣椒炒腊肉，煎鸡蛋。
“可是我妈妈说，大伯是坏人，不能跟他说话。”
童言无忌，小孩子的一番话，让本就不甚热闹的饭桌一下子寂静无声。
“哎，大哥，小孩子不懂事，别跟她计较啊，等下我教训她。”
胡丽也知道孩子说漏嘴了，连忙干巴巴的解释。
“哼，你特娘的一张破嘴。老二，管管你媳妇。”
老娘气得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瞪自家二儿子。孩子的心里最是单纯，不懂事归不懂事，肯定是她平时没少在孩子面前说他坏话咯。
“哎哟，孩子说错话，关我啥事。娘，你偏心你大儿子，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娘俩啊。”
胡丽可不怕自家婆婆，听到教训到自己头上了，一张嘴就顶了回来。
至于老二陈志国，在一旁低着头抠指甲，只当啥也没听见。
“咳！”
老爷子背着手从后屋走来，原本收不住嘴的胡丽立马乖乖闭嘴，前后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吃饭！”
老爷子发话，众人才敢端饭碗，这是陈家的规矩。即使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在家里当家做主的还是他，胡丽在这个家里平时谁都不怕，就怕这老头子，瞪她一眼，人都哆嗦。
饭桌上只能听到咀嚼食物的声音，气氛有些压抑，只有两个小家伙还不懂事，挣着抢着往荤菜伸筷子，后来陈小兵差点端起盘子往自己碗里倒。
“啪！”
老爷子一筷子打他手上，又快又准，这就是他的教育方式，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陈小兵应该是习惯了，挨了打丝毫不受影响，只是老实了些，埋头猛的往嘴里扒拉。
……
饭后，陈志安躺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发呆，睡了一下午，此时也没了睡意。
家里人都见过了，看来真正欢迎自己回来的也只剩老娘了。其余家人，也只能叫所谓的家人了。
也许，老爷子也是关心自己的吧。自己当年，经常在外面打架，每次都是老爷子将他从派出所领回来的，给人家赔礼道歉。
当然，回去之后一顿饱打逃不了，次数多了，老爷子也就心冷了。后来自己将人打成重伤，也是他给人赔钱，让人家签了谅解书，不然不止蹲五年大牢。
帘子被人扒开，老娘端着支蜡烛进来了。
“过两天让你爹去买点电线，给你这屋子把电灯拉上，这几天先凑合着吧。”
往桌上滴了几滴蜡，然后将蜡烛放上，就固定住了。
“娘，没关系。”
“我的儿啊，这次吃了苦，以后可记得本本分分过日子啊。”
“娘，我晓得的。”
“这些年呐，你不知道娘有多想你啊，经常梦到我的儿在哪里吃苦，我就受不了哇。”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忍不住泪水了。
……
娘俩就着昏暗的烛光，一人坐一边床头聊着天。
看着老娘已经有些花白的鬓角，陈志安有些心酸，虽说是私底下喊老爷子老太太，其实夫妻俩今年也才不到五十五，可常年操劳，看起来跟后世六七十岁的老人差不多。
“这钱你拿着，买两件像样的衣服，还缺什么就买吧，不够再跟我说。”
老娘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叠纸币，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
“娘，我有衣服穿，家里也不容易。”
陈志安连忙推辞，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拿老娘的钱，在他看来是很丢人的事儿。
“拿着吧，这是你爹让我给你的。”
老爹让给的？看来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不搭理嘛。
自己如今确实需要些钱，就收下了，都是些零钞，整整一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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