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全体升级4

白响很不安。

        他的心像个小小的杯子，这个秘密是满满的水，白春的嘱托则是投入杯中的石子。水已经鼓出了杯沿，滴溜溜打着转，随时会淌出来。

        为了缓解这种不安，他把同样年幼的白药暗暗当作了分担压力的同伴，有时会偷采几朵花，趁寄宿在白季家里的白药还没回来时，放在她的家门口。后来干脆在白药望眼欲穿地等待爸爸妈妈回来时坐到她的旁边，一同等着两个小伙伴的消息。

        白季看出了他明显的古怪，问道：“白春和白李呢？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两个在一起？”

        白响吞吞吐吐，言辞模糊地说他们在家里。但白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要去找他们。白响想不出推脱的办法，才说出了实情。

        后来发生的事，白响已经记不太清，呈现在他的心性考验之中就是一个个零碎的片段：有白季脸色大变匆忙跑回家的情景；有白季父母再次询问他情况，神情凝重地进入半月二层的情景；有他们把一息尚存但受到严重反噬的白春和白李、还有已经去世的白药父母送出来，又重返隔间的情景……

        然后便是那个出现在白季心性考验中的画面。白季的父母去世，他和身体恢复一些了的白春和白李来到门前，却都不敢第一个进去。

        白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睛里没有怨恨，全是痛苦，那痛苦击中了他们，让他们落荒而逃。

        白响低下身，拉住了想要离开的自己的手，融进了那具身体内。他走进了屋里，郑重地和白季、白季的父母说出了那句无法开口，无法释怀，一直压在心中的对不起。

        转过身，他也和白春和白李道了歉。

        之后他迈着踉跄的脚步来到了半月一层。

        那时的他觉得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自己的错，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去面对曾经的伙伴们。想要逃离和躲避的想法强烈到竟让他突破了半月二层的难度壁垒，获得了特殊能力隔绝。

        当他被银章找到时，正藏在半月二层一方雪白的隔间里，身上覆了层厚厚的绒毛，像捉迷藏却蒙头躲进了被子般欲盖弥彰。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被他有意无意忘记了的事。直到在白季的心性考验中看到许久不曾想起的人，白响的脑中如同钟鸣一样嗡嗡作响。他急于确认，急于找回记忆，就像他急于长大，急于变强。

        但当他躺在这里，心境又慢慢平和了下来。

        “白响，对不起。”他少年老成地对自己说，“我不该那样逼迫你。”

        当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降临，想要逃离进幻想出的精神世界，或是躲入与外界隔绝的坚固堡垒，这都是正常的念头。

        这不是软弱，而是我们并非钢雕泥塑，是拥有着柔软心灵的人类的证明。

        但是，那里不是永远的安全屋，只是暂时的疗伤之所，缺少足够的养分滋养现实中的自己。

        我们总要勇敢地走出来。

        或许走出来的我们仍然无法战胜那个带来痛苦和压力的源头，但至少可以带着沉淀了混乱和恐惧之后变得更加坚定的意志，果断地斩断囚住自己的锁链，在人生的大路上继续迈开步往前走。

        “白春哥、白李哥，你们一定想不到现在的银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你们在这里，会不会炫耀着自己有多么强了，再嘲笑我现在还没获得进入半月三层的资格？

        你们会不会觉得好笑，小时候互相看不顺眼的白季和我居然会变成像亲姐弟一样的关系？

        如果你们还在，我一定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一边羡慕着你们一边追随着你们。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因为讨厌而不去想起你们。曾经的我承受不了痛苦回忆的重量，但现在我可以做到了。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但我会努力。”

        万相维几人找到白响隔间的时候，他已经通过了心性考验和前两关与异兽的对决。几人匆匆赶来，看到他躺在地上的场景和几年前众人在半月二层发现他的场景微妙的重合。

        看到晶板容器的实时影像中在勇敢和异兽竞技的他，久湘不禁感慨：“干得不错嘛，小家伙！”

        这个对决的规则是天上掉下包子，在它们掉落的过程中，会有鸟雀来啄它们，会有火来烧它们，会有各种突发状况让包子坏掉。

        白响需要在蒸腾的热气中用隔绝手段保护包子，直至它落下把它接住，放入自己这边的箱子中。如果接住的包子是坏的，就会被蒸汽喷射；如果异兽接到的完整包子先填满了一个箱子，他就会被内陷滚烫的包子裹住20分钟，无法动弹。

        这时，白响被包子抓住，裹了起来。看到影像，万相维几人的心也提了起来，因为久湘说在她的梦里，异变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白响只剩下面色通红的脑袋还漏在外面，看着白色蒸汽背景下掉落的一个个包子和快速出手的异兽，他却没有慌张退缩。

        曾经的他输给了幼稚的想法，输给了心灵的软弱，因为想要躲避才获得了隔绝的能力。但现在的他想要主动出击，堂堂正正地打败异兽，让曾经的伙伴、现在的伙伴、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都看到这份不服输的骄傲。

        身体不能动，他开始将心神凝聚在语言上，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隔绝异兽1秒的记忆，隔绝异兽3秒的记忆，隔绝异兽5秒的记忆！”

        随着白响加强隔绝效果，异兽的行动变得越来越迟缓，最终停了下来。

        解除了包子束缚的白响则趁机追上了进度，获得了这轮对决的胜利。

        从为了保护心灵而隔离自己，到为保护他人而隔离外物，再到为了保护他人而隔离心灵。这是一次从见山是山到见山又是山的蜕变。从此之后，他不再需要藏进黑夜安梦，而是可以直接隔开黑暗，让星星在白昼中划行。

        白响手中的绒毛凝成了一颗亮闪闪的五角星，这是白响升级成功，能力等级达到进入半月三层标准后得到的武器，能隔绝实体和非实体的白夜流星。

        白响醒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非常意外。

        队长和久湘在守着他，牧隆和白季在和一群凶猛的异兽作战。异兽正是刚才在晶板容器投影里和他对决的那种。

        “发生什么事了？”白响疑惑道。

        “还不太清楚，之前升级中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万相维回答。

        这种异兽的能力也是隔绝类，数量又太多，牧隆和白季虽然不落下风，也渐渐陷入了苦战。久湘和白响想要帮忙之时，展楼兰突然出现。他手中的剑变成了炽烈的红色，一剑挥出，无数红色的晶体碎片闪现又消失，再出现时已击中那些异兽，让它们忌惮不已。

        久湘忙出面调和，询问异兽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他们这才了解，每次升级，异兽的精神被投影到晶板容器中时，被选中的那只异兽就像在做梦一样，其它异兽也不会觉得异常。

        这次因为白响隔绝了异兽的部分记忆，让它因无法自我掌控而无比恐惧，从噩梦中惊醒。又感觉到隔间内讨厌的银章气息，就对异兽族群发出了敌袭的警报。

        听了久湘的说明，白响也解释了自己现在还不能做到实时解除记忆隔离，但这个效果过段时间就会自动消除。

        被久湘安抚后，异兽们才纷纷散开。

        万相维看到刚才展楼兰的表现和他武器的变化，知道他升级成功了，但还是有些担心，问道：“过程顺利吗？”

        “我的心性考验回溯的是北天被异兽吞噬时的场景。”展楼兰说，“事故发生时，我过于急切救他，忽略了很多细节。这次重新回放，我将异兽的模样、北天手里能量籽的模样都印在了脑海里。

        北天找到的是块我们从没见过的白色晶体高级能量籽。因为被他攥着，被一起吞到了异兽腹中。

        我那时刚刚继承北天的银章印记和能力，受到储能耗尽的双重反噬，不但身体透明化，还昏睡了过去。

        而这次的镜像让我发现，在能量籽被吞噬时，隔间有消失的迹象，也就是说，北天拿着的应该是隔间内唯一的或最后一块能量籽。

        根据我们新的推测，能量籽导致的隔间‘消失’可能只是发生了空间位移。如果那方隔间没有真正消失，而只是换了地方，不管在四层或是更深处的半月空间，我都一定要找到它，再去寻回北天的身体。

        半月内环境特殊，不知是多久之前的能量籽都没有腐坏，异兽又不吃能量团以外的东西，很可能会把北天吐出来。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希望有多渺茫。但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轻言放弃。”

        万相维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为他简单描述了半月二层三人的升级情况。

        展楼兰听着听着就看向了久湘，他问：“你们家吃的都是什么馅儿的粽子？”

        “我的爷爷爱吃咸粽，我和妈妈爱吃甜粽，爸爸爱吃肉粽……”久湘的声音越来越小。

        “难怪。”展楼兰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似乎什么都没说，似乎又控诉出了一切。

        久湘仰视着他满是千言万语的眼睛，很想要转移话题，于是说道：“那个，大家都升级成功了。那么，该轮到我了！我也会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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