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陷阱和陷阱

医疗室的姐姐夹着棉球帮久湘上药，她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还有谁受伤？”久湘问。

        “二层的徐山芷和秦亮。”

        “山芷？！她说最近研究的东西不危险，怎么会受伤呢？”

        “我也不知道。那个跟着秦亮过来的男生说徐山芷和秦亮打了一架，还说是徐山芷先动的手。但这是一面之词，也没什么可信度。”

        久湘心中焦急，包扎好伤口，就匆忙赶回了宿舍。

        徐山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到久湘急切的询问，回答道：“我没事。倒是你，胳膊和腿怎么缠着纱布？”

        久湘因为训练，最近擦伤、淤青不断，却从不叫苦。软萌的外表和坚强性格间的反差，让管理局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刮目相看。但是这次的伤口明显比平时大，像是意外造成的。

        “我掉到陷阱里，被好多支棱的树枝戳到。”久湘说。

        真巧，我也是掉进陷阱，然后跟人打架打的。徐山芷心想。

        “昨天，外勤组来了个人。你记不记得，咱们考试时有一个寸头的考生，就是他，名字叫王洪。

        原来他也考进管理局了。我之前没看到他，是因为他在我来一层前就被末位淘汰了，这次经过败者复活又回来了。”

        久湘原本就没想通所谓的末位淘汰规则。外勤组本来人数就有限，都走了，剩下冯霜自己出任务吗？却原来，她还保留着败者复活的招数，让已经淘汰了的“末位”们定期竞争上岗，在折腾人方面真是个天才。

        久湘第一眼并没有认出那个男生。在考试时，他虽然自嘲“不是精英”，对他们的态度却不卑不亢；和大块头争夺能量籽时，体力上败了，气势上却没输，很有几分自信。

        但是现在，他意志消沉地像换了一个人。

        久湘看到其他外勤的态度，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和看自己的如出一辙。于是她明白了，外勤的抱团和排外不只是针对她的。这就像是一场游戏，他们是被踢下去、拎上来，互相争来斗去的棋子，而冯霜才是那个下棋的人。

        明明他们都不该被这样对待的。

        久湘想：我也可能会变成王洪那样。虽然她得到了很多关爱和支持，但也每天都被外勤难听的话语和鄙夷的目光包围着。当有一天，她坚持不住，心垮掉了，不见得会比现在的王洪看上去更好。

        于是，她对王洪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特别是在训练前，“大块头”想像撞倒她一样去撞王洪的样子简直是往日重现，精准地让久湘爆发了。

        她冲过去，对着大块头打开了气钮。这是科研组给她的装置之一，能喷出风旋，有不同强度的档位，因为被久湘开发出了多种用途，是她目前最心水的小物件。

        那道风旋不至于伤人，却把大块头吹了个趔趄。风势上扬，卷得他五官抖动，头发乱飞。周围的外勤组组员看到后发出了低低的窃笑。

        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场小冲突很快被冯霜喝止。

        训练完成后，王洪不是这天的末位。久湘找机会和他聊天：“你还记得我吗？我叫久湘。你在考场上和我说过话。”

        王洪不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刚来一层的时候，也被他们那样对待过。被那样对待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但我觉得更恐怖的是放弃，那样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就在前不久，我问一个人：像我这样普通弱小的人也能加入银章吗？

        那个人对我说：有句老生常谈的话叫‘人生而不同’。不管是在电视里，还是现实中，那些在各领域里最厉害的人都是正视了内心的需求，不求面面俱到，将自己与众不同的那个点，最擅长的那个点发挥到极致的人。而更多人则为了融入周边，快速磨平了棱角。

        所以，不要把某个或某群人作为具象的标准，说我也必须达到那样才叫做‘厉害’。比如我们就不需要和其他外勤做到一模一样。

        我们要做的是发掘自己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和最擅长的技能，将其发扬光大，这样我们自然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久湘很珍惜万相维那时对她说的话，在心里回想了许多遍，他说：“你并不弱小，也不普通，不然在那么多人中，为什么是你成为了光荣的银章呢。”

        她想让王洪也感受到那种温暖的鼓励，久湘说：“你可能在一次次的打击下变得不再相信自己。但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虽然你不是精英，也有自己擅长的，不输给他们的东西。你有毅力，懂很多异兽的知识，是连管理局那么夸张的考试都通过了的真正有本事的人，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我最近在收集各种异兽的信息，如果你愿意，正好可以发挥专长来和我一起做任务。”

        王洪一直没有出声，在久湘走了以后，却长时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攥紧了拳头。

        “今天他也是一言不发。做任务时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连异兽冲向他都没有发觉。

        可是我看到了呀，一着急就打开气钮强档，让自己加速冲过去推他。人推开了，我没刹住车，掉到坑里，被里面立着的树枝什么的划伤了。

        唉，异兽可能是想把他撞到陷阱里，却被我踩坑了。”久湘觉得有点好笑，就笑起来，又问徐山芷：“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徐山芷想到最近自己的身边也出现了个人，他就是管理局局长曾和她提过的安远。

        安远是个热情的人，总是面带笑容。经常会告诉她一些关于秦亮的消息。比如他身边的人煽风点火，诋毁徐山芷；比如秦亮刚开始没有反应，这几天也开始附和；比如让她小心一点，他们可能会对她不利之类。

        徐山芷对安远这个人无感，只打表面交道。他和久湘虽然都是笑颜，看上去纯良无害，但久湘是在做自己，安远则是在有目的地示好，感觉很不一样。

        徐山芷的定位器几经调试，终于找到了相对稳定的落点。

        她顺着方位提示奔过去，不大意外地落入了一个陷阱。而有点出乎她预料的是，秦亮就站在陷阱的旁边。

        据同层的人回忆，他们似乎说了什么，激怒了对方，很不客气地互相攻击起来。再之后不欢而散，各自去了保障组的医疗室。

        “我这边没事。有只老鼠蠢蠢欲动想要咬人，我一直没有理会，但是时候给他个教训了。”徐山芷说。

        之后的几天，王洪依然阴郁，却不再抗拒听久湘给他灌的各种心灵鸡汤。久湘还给了他一个气钮，教给他使用方法。

        目前久湘开发出的气钮功能主要有：热的时候当风扇以及做任务时用它挡开来恶意破坏的人。当然，它也可以在跑步、游泳时作推进器提速，在跳高时减轻重力约束，但这些久湘都没试过，因为她不想投机取巧，想靠自己真实的水平完成体能训练。

        意外和别有用心之人防不胜防。这天在出任务时，王洪被落石砸伤。

        按照冯霜的规则，决定出末位的人之前不能停止任务，王洪又伤得太重，久湘为了帮他，两个人双双成了末位人选。

        本来，他们之间还要争出高下，久湘主动认输。这样，她就不得不在下次出任务时挑战最难的那个，如果没有成功，还要和外勤的前三名进行车轮战。

        而徐山芷和秦亮开始了两天一小斗，三天一大斗的日常。两个人会把战斗切磋安排在远离任务区的场所，其他人不受影响，就变得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了。

        这天也是如此，两人走远后，一个人鬼鬼祟祟摸到了徐山芷的武器箱旁，试着打开箱子，就听见背后响起了徐山芷冷冷的声音：“抓，到，你了。”

        他颤巍巍地回过头，发现连秦亮也在，明明现在远处还响着打斗的声音。

        “说吧，挑拨我们的关系，把我引去陷阱，栽赃给秦亮，就是为了支开我们，破坏我的武器箱吗？

        如果我不生气怎么办？如果我不相信是秦亮做的怎么办？如果我相信了却不和他打怎么办？如果我们打架，我却不离开武器箱怎么办？”徐山芷问道。

        那人虽慌乱，回答得倒很有条理：“我是说过你的坏话，但是从没引你去过陷阱，栽赃陷害秦亮更是没干过。

        我是看到你们打了几次，每次都走远，不带武器箱，才动了这个心思。你们自己这么干的，怎么还问我。

        我这么做就是想给秦亮出口气。你不要因为入选了银章就洋洋得意，没有了这个箱子你什么都做不好，根本不是秦亮的对手。”

        徐山芷的手划过武器箱：“你打开箱子了吗？”

        “没有，我试了几次，没打开，你们就来了。”

        徐山芷和秦亮两人听到回答，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表情严肃，陷入了思考。

        秦亮将这个人送往管理局的时候，久湘也把王洪送去了医疗室。她对医务人员说了很多好话，拜托他们好好治疗他，才离开了后勤组。

        王洪任由医生处置，对身体上的痛很是木然，但是心却忍不住发颤。

        久湘说的话和冯霜找到他时说的话就像双声道一样同时响在他耳边。

        冯霜的语气满是冷酷和傲慢，她说：“久湘什么都不懂，却进了银章，你不嫉妒吗？她什么都不会，却处处有人帮忙，你不恨吗？同样是没有背景的人，你比她强多了，为什么是她得到了这一切？

        就是她这样的人，抢占了原本属于你的机会和位置。

        现在你再去抢回来，就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做好了你可以回到外勤，不用再淘汰出局……

        记住是谁给了你这次机会，要是没有我，你今后也别想翻身……”

        他战栗起来。医生问他：“很痛吗？”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又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怕被谁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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