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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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维护秩序的长袍们用沉重的长棍击打他们的背,用a国语不停地呵斥:“安静!安静!”但这并没有压制住人群的怒火,他们愈演愈烈,对长袍们拳打脚踢,用不同的语言对冷酷的上位者怒骂:“你们这群冷血的恶棍!”
第三个人员被扭送上圆台,她仇视地用a国语对江砚嘲讽道:“你这个将灵魂出售给魔鬼的叛徒!”
枪声响起,江砚赤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她圆瞪的双目。
“我是个将灵魂出售给魔鬼的叛徒。”他顺着死者的话,轻轻地自嘲道。
九山宫沉默地将宽厚的手掌放在江砚肩上,用力地晃了晃,没有说话。
江砚也没有任何回应,这个局面是他当时选择的结果,是他、九山宫和Елех共同创造的落实在他身上的结果,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第四位,第五位......咒骂还在继续,审判也并未停止。队伍已经削减了三分之一,江砚的理智也紧绷如一根勒死的弦,耳朵里只能听见迭起的“叛徒”。
突然一个不同的声音压过了咒骂,上方有人在用扩音器:“Елех,你为什么不看?”
江砚的反应已经变得十分单一,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高坐在两道家徽之间的Елех。
正如九山宫所说,审判仪式在评审会眼里真的是相当庄重的东西,Диана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上上下下包括负责秩序的人都停下动作抬头去看这个女孩,每个人眼里的质询都清晰可辨。
江砚感到毛骨悚然,这哪里是评审会,这分明就是邪教!
Елех没想到母亲会专门挑她的刺,盯着圆台中空海蓝底黄金太阳旗的目光有所收回,但连低头看一眼下方血腥场景的意图都没有。
“Елех!”Елех的行为已经算是在触犯评审会的尊严。即使所谓评审会也不过是几大家族的囊中物,不能真拿Елех这种优质血统干什么,但Елех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显然是激怒了Диана,她紧握着颈上挂着的铂金太阳挂饰,喘了几口气,赶紧闭着眼攥着挂坠念念有词,那句子顺着扩音器弥漫在圆台上,仿佛古老神像前圣女在梵唱。
“母亲在祷告,乞求乌德希多神的原谅。”九山宫给江砚解释,“换作以前,Елех是绝对不会主动参加这种仪式的,她不屑于用这种下流的方式获取快感,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看了江砚一眼,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你是第一个在换血实验中捡回一条命的,这太难得了,Елех想借你来看看这个群体的反应......”
江砚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愤怒和憎恨的情绪几乎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把这猛烈的情绪压下去,眼眶很快泛起火辣辣的赤红色,拳头在袖子下攥得青筋暴起。
她是故意的。
实验失败了就失败了,于她而言没什么大的损失;实验成功了,就进一步利用他的价值。
在她眼里,人命是不是都如草芥一般,是可以凭她喜好肆意操控的?
九山宫特意趁着大家都在注意Елех的时候抽空瞄了江砚一眼,淡淡地警告道:“虽然Елех的性格很恶劣,但你身上现在有她的血,就是她的一条狗,身家性命和整个家族存亡都在她一念间,无论怎样你都走不了。劝你放宽心,好自为之。”
那一句“身家性命和整个家族存亡”像一泼冷水,把几乎要失控的江砚浇了个激灵,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命运,那一瞬间他心里顿生许多想法,可这无济于事,最终他只能低声说一句:“我明白了。”
被Елех的态度这么一搅,氛围顿时沉重不少,空气几乎要凝固。有这个大角色带头不看处刑现场,一些跟着家中长辈初次参加的或是于心不忍的参会者也都小心翼翼地垂下眼眸,悄悄地念着什么。
顿时圆台上响起窃窃的祷告声。
Диана原本较深的肤色都被Елех气的有些发白,哆哆嗦嗦地将太阳像举到额头祈祷乌德希多的宽恕。
Елех恍若未闻,抬头直视太阳。
江砚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被刺眼的光芒烫得眼眶一热。
“她的眼睛很特殊的。”九山宫对江砚的自不量力深表怜悯。
江砚轻轻捂着眼皮,眼前黑了半晌,温润的泪水将手指打湿。
那不是生理泪水,他心里清楚。
这个小小的发泄举动,到底让他好受了些。
.........
...
会后,乌德希多家的人将残次品们的尸体扔进焚烧炉里统一焚烧,评审会成员还要开个会,已经各自去程自家备好的私人飞机了。
Диана走之前,恨恨地瞪了Елех一眼,侍从提起她洁白的裙摆,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飞机。
Елех面色如常,等几架飞机一走,就去找九山宫。和九山宫打招呼之前,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红着一双眼睛的江砚。
江砚揉揉眼角,不太愿意让Елех看见自己这幅样子。Елех的每个行为都让他感觉有一种上位者的傲慢,以及对弱者毫不留余地的轻蔑。
九山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边上给他打个圆场:“学你看太阳来着,烧的。”
他这句用的是c国话,发音还是很奇怪,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效果。
Елех噗呲地笑出声,也没再关注这个不太起眼的青年,而是和哥哥旁若无人地聊起天,言语中透露着对评审会众人的嘲讽,且毫不避讳江砚,仿佛觉得他即使听见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江砚压着心里的不适,老老实实当个木头人站在边上听着,一不小心和张弋的眼神撞上,那双眼还是冷冷寂寂的,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透着一丝了然,好似对江砚心中所想了如指掌。
他心里一惊。
还没来得及仔细探究那眼神意味着什么,Елех已经移开了视线。
Елех同九山宫又聊了一会儿,九山宫问:“这个江家的小子你打算怎么办?好歹是你造出来的,现在也给评审会见过了,不是想销毁就销毁的,八花天赋算得上是各家族眼里的一只到嘴的鸭子,谁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是江砚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九山宫这一番话,等于直接给他想要远离的心思打了叉。
纯血的高天赋新人类打娘胎带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们鄙夷这种通过后天手段上位的成员,而旧人类和残次的新人类也不会再把他当做“同类”,他们会极尽讽刺地挖苦这个脱离了他们本该共同承受“苦难”的家伙,穷极他们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
他也许将会活在这样孤立无援的环境里,在充满指责和轻视的目光中,直到他死亡,骸骨被世人遗忘。
这是他和Елех达成赌约的下场。
Елех听了九山宫的询问,连看都没看江砚一眼,不假思索地说:“江家是九山家的附庸家族,江砚自然要被九山家收容。”
“Елех,你知道,”九山宫斟酌了一下语气,“母亲对江砚的天赋也很垂涎,你今天闹得这么大,如果把江砚交给乌德希多家族给母亲赔罪,她会好受一些......”
Елех静静地听完了九山宫的话,才慢慢地、故意地勾起一个看上去相当恶劣的笑容,笃定地说:“不,哥哥,我不会让母亲如愿的。江砚会由我亲自带到九山家去,还请哥哥替我将今天我的决定转告给母亲。”
说完,她终于赏脸看了江砚一眼,跟九山宫告别,转身就走。
九山宫叹了口气,脸上也不见气恼,看上去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妹妹的脾气。他伸手在江砚身上拍了拍,示意江砚跟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衣服,先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知道女儿已经被保姆接回家了,今天中午要吃番茄炖龙趸,尔后招呼了自家司机开车过来,同往常一样坐上车回去了。
他们整个关于江砚去留问题的讨论,仅三言两语,就在江砚本人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一方试图问问正主的打算。
江砚就这样沉默不语地跟着Елех,直到看见了白棠,顺着白棠看见了一位气质绝佳的青年,同他们一起上了白家的私人飞机,坐在了缝着羔羊皮垫子的座位上,才渐渐从刚才的审判仪式上缓过来。
青年给他端了一杯热腾腾的正山小种,目光中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怜惜:“江砚,我是白家的白檀,和你父亲是很好的朋友,你小时候应该见过我和你父亲的合照。”
这话听着,仿佛这个岁数看着和他相仿的青年实际大他许多岁。江砚暗中思㤔,如果白棠当时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哥哥,白家的大家长。可是按岁数看白家的大家长怎么说也该三十几岁了,怎么会这么年轻?
“白檀是天赋五花,生物结构的退行性变和功能的衰退速度较常人都更加缓慢。”意料之外地,一个声音插进来,回应了他的困惑。
江砚诧异地偏头去看声音的来源,Елех已经稳稳当当地将身体陷进白棠为她准备好的羊绒毯子里,眯着眼睛,惬意地捧着一杯热牛奶。她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毯子上,好似纵横交错的溪流,蜿蜒到四周的边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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