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大夫人却也刚烈，冷笑道：“为了女儿，别说疯，死我都愿意！”

        奚文檀拉了拉母亲的衣袂，轻声道：“娘亲，哥哥。退就退吧。我投湖不是因为他，只不过是边上有人盯着我，害怕。”

        安姌看她，神智挺清醒的一姑娘，只不过边上杵了个人，吓坏了。

        大夫人轻拍自个儿女儿的手，利眸扫过众人，道：“退婚可以，唐家娶兰姐儿我就是不允！凭什么？我就是不愿意见着唐家人，见着我就觉得恶心，成亲家更恶心，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二夫人听她这么说，气疯了，哭喊道：“大房就是不让二房好过啊！要害惨我们女儿啊！”

        老妇人也气坏了，愤愤道：“你不愿意见到，就给我带着你的女儿滚出奚家！”

        此言一出，二房脸上沾沾自喜。

        奚文檀却一脸麻木，好似已经习惯祖母的偏心，连被扫地出门这种重大打击也麻木了。

        安姌不自觉地有些心疼这姑娘。这是平日里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这般心如枯槁？

        奚文皓立刻撩袍下跪，虽然跪着却身姿笔挺，颇有那种不屈不挠的坚毅风骨，决绝道：“祖母若要赶我母亲出家门，那孙儿身为人子，断没有不侍奉母亲的道理，只好跟着母亲一起离家！”

        老妇人一口气又憋了回去，表情似吃了苍蝇，胸腔起伏。撵走一个寡妇儿媳，可以说是人家自己要走的。可若是连孙儿都跟着走，全族人就会来过问了。

        此刻，二老爷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大郎！你可要想明白了，若是跟着你娘被宗族逐出家门，你这辈子的仕途也毁了！”

        奚文皓却亢容正色，丝毫不让步，掷地有声道：“为官之前先为人子。二叔父要逐我出家门，请依据族规，进行祠堂审讯，让全族人看看文皓究竟所犯何罪？！”

        二老爷脸色青了。

        老妇人缓解这叔侄俩的矛盾，压抑道：“祖母怎么舍得你？你可不能跟着你母亲发疯。此事你劝劝你母亲，祖母便不与你们大房置气。”

        奚文皓俨然正色却恭敬道：“祖母，孙儿认为唐逸绝非良人，他今日能不守承诺不顾往日情份不顾檀儿病情，当众羞辱檀儿，明日便能不顾夫妻情份亏待兰儿。他全无一个男子该有的担当，兰儿哪怕嫁去唐家也是任人揉捏。奚家完全不用贪恋唐家那一点点功名，要功名，孙儿帮奚家争便是！”

        他此言说得底气十足，安姌都惊讶于这温润公子奚文皓竟敢这般吹牛，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得成为卷王中王，才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哪怕高中之后，还得能顺利封官。

        可老妇人听他一番言语之后，竟明显犹豫了！

        安姌倒是好奇起奚文皓的才学来。

        真有那么牛？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八股文信手拈来？

        此刻唐夫人出言讥讽道：“我家老爷乃县丞，八品官员，这是‘一点点’功名？奚家大郎君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若不是老爷看在奚家往年的情份上，本夫人还不愿意走这一遭呢。”

        安姌微惊，对方竟然不是商户，而是已经授了官的八品县丞。这倒是出乎安姌意料，对方是官，奚家是商，奚文皓却也敢这般为母亲为妹妹硬刚，她不禁内心钦佩。

        虽然浑身书卷气，清瘦温润，可骨子里倒是铁血硬汉。

        纯爷们，她欣赏。

        二老爷果然是个趋炎附势之流，深怕唐夫人动了怒，训斥奚文皓道：“大郎，你莫要以为县令夸你几句，你便目中无人了！你这般口出狂言，往后会害死我们奚家！”

        二夫人怕老妇人动摇，便撒泼，扑上去撕打大夫人，“大房不让我们母女活命啊……”

        安姌一惊，众目睽睽之下竟动粗，可见二房嚣张至极！

        奚文皓见状，立刻前去拉架，深怕自己母亲受伤。

        二房这边的也帮着二房，但二房人多势众，光儿子就大大小小好几个，几人扭作一团。

        奚文皓一介文人，对方人又多，立刻处于下风。他刚将母亲拉开，二夫人又扑上来撕打，他一推开二夫人，二房的人就又扑了上来。

        尖叫呐喊声，锦袍撕裂声，粗鄙咒骂声。

        一时间一团乱。

        唐家那妇人倒是洋洋得意，毕竟，人家都是为了争她儿子，她得意得很。

        安姌见情况越来越糟，眼看奚文皓一人就要招架不住，好好一个温润公子就要鼻青脸肿，她扬声喊了一句：“奚家大娘子的病我能治！治好了再打行不行？！我急着回去开张做别的生意！”

        四下寂静。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到她身上。

        几人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目露讥笑。

        安姌很讨厌这种眼神。

        二夫人起身，嘲讽一笑，尖酸刻薄道：“哪来的土包子？这样的丑丫头能治病？别笑死人了！”

        安姌剜了她一眼，心道：我丑我自己知道，你丑你心里有点ac之间的数么？

        唐夫人更是抚掌大笑，目光落到她拿着的土陶碗上，笑道：“这就是你们说的仙姑？倒像是叫花子呢！大夫人与大郎君可别上当了！”

        安姌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全场就属她姿态最高，高高在上地瞧着他们奚家人争吵。撕着人家的伤疤，全当给自己娱乐。这忘恩负义，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叫人烦躁。刚好她才来这世界，见着权贵就趋炎附势的奴性她还尚未建立。

        皇子她都敢扑咬，更何况一八品夫人？

        她淡笑道：“唐夫人是想跟我去县令府上，让县太爷证明一下？”

        唐夫人敛笑，县令府上，没有邀请她可不敢随便去，毕竟是他夫君的上级。

        好个小贱人，竟敢拿县令压她？

        安姌冷扫她一眼便不再与她多言，立到奚文檀面前，扬起笑容安抚道：“大娘子这病，是祸也是福，菩萨让你在成亲前看清未婚夫的人品，便是菩萨念你心善，给你的福气。”

        此言一出，明着讽刺唐家与二房。

        奚文皓不可思议，目光惊愕地注视着安姌。

        安姌朝他颔首，示意他安心，随即，她轻点奚文檀的额头。

        唐夫人闻言气得胸口起伏，横眉怒目，猛地一拍案几，边上的茶具尖锐碰撞，怒骂道：“这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小贱人，连吾儿都敢骂！”

        二夫人也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头上步摇的坠珠互相碰撞，伸出珠环翠绕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道：“哪来的小贱人！这是拐着弯骂我女儿心恶？！”

        奚文皓大致是方才见了二夫人撒泼，怕她又撒泼伤人，便一个健步，挡在安姌身侧。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她侧目抬眸，奚文皓背影高大，脊背宽阔。他此刻发丝乱了，袖子裂了，形象大损，却仍立得笔直，遒劲挺拔，犹如苍松翠柏。

        离得很近，安姌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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