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嫉妒

穆迟昕这天中午依旧到六楼去看书，老张中午有事要出去一趟，他把穆迟昕留在图书室看门，让穆迟昕离开的时候把门关上，把钥匙带走就行。

        图书室的门是防盗门，关上自动上锁，平时都是敞开的。

        老张走后，穆迟昕靠着书架看书，过了不长时间就听见咣的一声，门已经合上了。

        穆迟昕赶紧去检查了一下防盗门，门已经自动上锁，而且门上只有一个锁孔，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此刻钥匙插在外面的锁孔里，他试着拧动门锁，门锁纹丝不动。

        穆迟昕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不知道老张什么时候会回来。

        图书室在六楼东南角，不靠近任何楼梯和走廊窗口，今天室内窗户也没开，不知道这门怎么就突然关上了。

        穆迟昕犹豫一下，他打开了老张的电脑，打开了电脑的监控系统，看了一下图书室外的实时监控，他看见监控照到了一个女生的背影。

        第一节课预备铃响了，穆迟昕又把书拿起来看，他也没办法，出不去门，手机还没带，穆迟昕本人倒是挺镇定，殊不知外面的人找他快找疯了。

        物理老师叫人去问一下老段，穆迟昕是不是有事请假了，隋镇麒主动请缨跑去找段老师，然而段老师说穆迟昕没请假。

        这若是隋镇麒这种学生，上学不在班级，老师也只以为他去训练了，可是穆迟昕不一样啊，他是好学生，还是年级第一，他怎么能无故缺席呢！

        段老师当即派出几个不学习不听课的学生出去找，隋镇麒午自习时就把三层楼找过了，没找到穆迟昕，他在班级门口站了几秒，抬脚上了八楼。

        他想起了天台，可是自上次林琦事件后，八楼的铁拉门不但锁了，外防盗门也锁了，七楼上八楼的楼梯拐角的窗户都上了一层防盗网，隋镇麒找了一圈无果，只好下来了。

        隋镇麒脚步迟疑地下楼，穆迟昕无缘无故怎么会消失呢？他才来学校一个月，除了班里的同学，也就认识一个代程，代程也在上课，不可能跟他出去，那他……高老师！

        隋镇麒快步下到三楼，挨个老师办公室寻找高老师，后来从高三的一个教室里，把正在上课的高老师叫了出来。

        “高老师，你看见穆迟昕了吗？”

        “他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他午自习就没回来，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来找你了。”

        高老师端着课本，想了两秒：“你去六楼图书室看一眼，他之前总去那里看书。”

        隋镇麒连忙往六楼跑去，他在学校近两年，还从来没去过图书室，六楼人烟稀少，很少有人来，平时只有上化学实验课才会上来，而且化学实验室和图书室在教学楼对角线上，隋镇麒都不记得图书室的门往哪开。

        隋镇麒在六楼转了一大圈，这才找到图书室，他在铁门上敲了几下，喊道：“穆迟昕！”

        穆迟昕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他放下书走到防盗门前，随后就听见有人咣咣砸门，穆迟昕心想这个蠢货，没看见门上有钥匙吗？

        下一秒，门被从外面拉开，露出隋镇麒高大的身影。

        隋镇麒看到穆迟昕就破口大骂：“你跑到这来不知道跟别人说一声吗？搞什么神秘？知不知道我们到处找你？”

        穆迟昕仰头看着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高的？”

        隋镇麒喘了口大气，骂道：“你脑袋你灌的是屎吧！”

        穆迟昕讥讽道：“屎最起码是实的，不像你，满脑袋都是屁！空空如也，怪不得那么蠢。”

        “你说谁蠢？”隋镇麒气乐了，在穆迟昕脑门弹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恶心。”

        “跟你在一起我高尚不起来。”穆迟昕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找这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无故缺课，全班都跑出来找你了！”

        “啊？不至于吧？”两人出了图书室，穆迟昕把门关上，把钥匙□□，说道：“你看这个门，关上从里面就打不开，我也不知道门怎么突然锁上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不回去上课。”

        隋镇麒看见他把钥匙揣进兜里，惊讶不已，“你怎么变成图书室管理员了？”

        “才不是，老张有事出去了，我要不是被锁进来，早走了。”

        “老张又是谁？”

        “图书室管理员。”

        隋镇麒不可思议地捏住穆迟昕地下巴，他手劲大，把穆迟昕抓得牙齿都露了出来，“小子，我发现你跟学校老师都混得挺熟啊？”

        “没办法，这就是好学生的特权和优势，像你这种看见老师绕路走的差等生，是理解不了的。”

        隋镇麒嗤了一声。

        两人一起回了教室，穆迟昕受到全班同学的追问，这让隋镇麒再次感叹好学生就是有人缘啊。

        穆迟昕远远望着黄梦竹，黄梦竹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她目光正好撞到了穆迟昕，目光一慌，连忙回过了头。

        隋镇麒不用每天下午都出去训练了，但是一到自习课就会离开，穆迟昕堂而皇之地躲自习，有时候去找高老师，有时候去找老张。

        隋镇麒的补课班老师以他期中考没考好为由，给他的课从放学一直排到了晚上十点。

        隋镇麒虽然不想去，可是放学还是去了，穆迟昕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那个补习班那么忠诚。

        隋镇麒晚上补课的时候，穆迟昕看当天的订单情况，订单多就回家处理，订单少就留在学校上自习。

        自从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他好像无形之间多了很多特权，晚自习留下时，地中海看见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不过晚自习很少，明明晚自习只有十几个人，可是依旧吵得像白天一样。

        杨震给他发来反馈，同时给他发来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的照片，被他一一上传到了店铺里。

        但是穆迟昕总觉得这些小商品挣不了多少钱，毕竟一样商品减掉运费，也只能赚几块钱的差价。

        穆迟昕不太满足于卖这些小商品，但是暂时找不到其他可以卖的东西。

        他看中了最近新出的柠檬杯，可以上下分离，中间是压汁器，他让杨震给他邮了几个过来。

        自从上次从孟老太太家离去后，穆迟昕好几天没去看护班了，他不知道穆延峰为什么要把那四枚硬币贴在门上，他看到那四枚硬币，就会想到孟老太太和孟喜福备受摧残的生命，同时鄙夷自己对老太太的口不择言和恶劣的态度。

        穆迟昕往看护班走，路过居民楼小区外面的马路时，看见一群人把一辆轿车围在了中间，貌似是汽车撞了行人。

        他不爱看热闹浪费时间，路过时，却从人群里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口音。

        “俺莫有碰瓷，恁怎么撞了人还不认呢？”

        穆迟昕脚步一停。

        汽车车主嗓门很大，喊道：“我告诉你你这样的老人我见得多了，我这车才开5、6迈，你走路都比我快，我怎么就能撞到你，你碰瓷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穆迟昕走进人群看了一眼，孟奶奶的三轮车倒在地上，空瓶子撒了一地，孟奶奶坐在地上，正好坐在车头位置，堵住了车主的车。

        车主是个壮实的高个子，三十多岁，穿着短袖背心和西装长裤，脖子上还带着小指粗的金链子，看上去像个暴发户。

        穆迟昕觉得头顶冒出两个小人，一个愧疚地不敢看孟奶奶，让他赶紧躲远点，另一个小人又心疼地怂恿他站不出来。

        然而还不等两个小人开战，他就一脚把愧疚的小人踢飞，推开人群跑到了孟奶奶身边。

        “奶奶怎么了？”

        孟奶奶看见穆迟昕的时候怔愣片刻，指着车主道：“他撞了人还想跑，瞧瞧俺这腿，俺能故意往恁车上撞吗？恁讲不讲理？大家都给评评理。”

        这会儿居民楼附近都是出来遛弯的人，又全是上了年纪的，最爱围观看热闹，也许出于对同龄人的感同身受，全都指责车主撞人不负责。

        车主更气愤了，他把手包夹在手臂下面，指了指孟奶奶和自己的车，“老太太，你骑个车，我开着车，我怎么撞也不可能把你撞在车下面，车在那头吧？大家说说，是不是这样？”

        穆迟昕观察车和孟奶奶的位置，孟奶奶在汽车左前方，三轮车倒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而且车头朝前，怎么看都不像能被撞到的样子。

        穆迟昕觉得羞耻，他刚叫了她奶奶，她就在这跟人家车主碰瓷。

        孟老太太抓着腿和车主唇枪舌战，她是个厉害的老太太，一个从逆境中摸爬滚打的女人，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骂战绝不占下风。

        穆迟昕刚想起身离开，正好看到孟老太太抓着她自己的腿，应该很疼，所以老太太拧起眉毛，眼睛都红了。

        穆迟昕犹豫一下，撩开孟老太太宽松的麻布长裤，长裤遮挡住了一条长满老年斑的腿，皮肤像湿水的纸起了褶皱，因为缺水，而起了一层皮屑，小腿腿骨正中间的位置已经肿了起来，皮下淤了血，紫红一片。

        汽车车主气得说话狂喷口水，穆迟昕突然觉出异常，他既然口口声声说是老太太碰瓷，为什么还在这里跟老太太讲道理？直接报警解决不更好。

        他抬头环顾，在居民楼一角的超市顶上看到了监控，那个监控应该正好能照到这里，他看了眼车主前挡风玻璃后面的有灯闪烁，似乎也有行车记录仪。

        他站起来，打断众人的争吵，道：“报警吧，报警处理。”

        孟老太太愣了下，道：“这事咱私下里解决就行了，就不麻烦人警察同志了吧？”

        穆迟昕心里咯噔一声，他本以为提出报警后，汽车车主会首先不同意，可没想到竟然是老太太，难道老太太真的是碰瓷。

        想到这，穆迟昕心里生出一股屈辱。

        车主这时也道：“她一个碰瓷的能报警吗？警察真来了她这戏还怎么演下去啊！老太太，赶紧走吧，一会儿报警了你就走不了了。”

        孟老太太喊道：“俺不怕警察，俺是怕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俺没有碰瓷，是你撞了人不承认！”

        “行了别吵了！”穆迟昕掏出手机直接打了110，随便吧，谁对谁错警察面前见分晓，他受够了这些日子埋在心里的羞耻，如果老太太真的是碰瓷，他也不用再承受这段日子的委屈了。

        穆迟昕报完警，车主情绪更激愤了，指着穆迟昕道：“你算干嘛的啊？你在这多管闲事？她一个碰瓷的老太太你还帮着她是不是？你俩一伙的讹钱的吧？”

        附近看热闹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穆迟昕冷静下来，“我跟她不是一伙的，你们在这里干吵架也吵不出结果，堵在马路中间妨碍交通，干脆报警解决，一会儿警察来了，她要是碰瓷就还你清白，她要不是碰瓷你就道歉赔钱，这么多人都亲眼看着，警察来了也绝对不会偏袒她，冤枉你。”

        车主在原地转了一圈，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穆迟昕骂道：“他妈的你和这老太太就是一伙碰瓷讹钱的，行，我认赔，你说吧多少钱我赔。”

        “我不要钱，等警察来了再说吧。”穆迟昕低头，极力掩饰眼里的厌恶，“你还能撑住吗？我先打电话叫120？”

        老太太连连摇手，“不、不用麻烦了，恁这孩子，叫警察赶甚么？”

        穆迟昕没理她。

        警察来得挺快，一辆警车呼啸着分开人群，车上下来两个警察，车主一看见警察就怂了，呐呐地不说话，警察问啥说啥，刚开始还言之凿凿说老太太碰瓷，警察问了几句之后就变成了没注意。

        警察问到孟奶奶时，孟老太太更害怕了，平时唇枪舌战唾沫横飞，看见警察话都不会说了。

        穆迟昕主动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对警察道：“麻烦你们检查一下附近的监控，还有他的行车记录仪，老太太腿伤了，我得送她去医院。”

        警察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穆迟昕叫了救护车把孟老太太拉走了。

        孟老太太上了救护车还在心疼自己那一车的废品，说什么不上车，一个年纪大的警察无可奈何，“那车废品我们给您收着，您先去医院瞧病吧！”

        孟老太太上了救护车，看着一车救护人员就委屈地要哭，穆迟昕简直讨厌死了这个老太太，问道：“你哭什么？事情这不是已经给你解决了吗？”

        老太太委屈巴巴地说：“俺听说，救护车可贵了！那出来一趟就要钱的。”

        “我给你拿！”

        一边的护工道：“老太太，您受伤了还管什么钱不钱的，路都走不了了，这腿啊我看八成是断了，你可小心点，钱乃身外之物，再说了，您孙子不还在这呢吗？”

        孟老太太哭道：“那么多钱，俺孙子得打多少天工才能挣出来？”

        护工打量穆迟昕一眼，见穆迟昕一身衣物虽然不是很贵的名牌，但看上去也不像是需要打工挣钱的人，于是闭上嘴没再说话。

        隋镇麒偷摸玩手机，他给“浪迹天涯”发了好几个爆炸的特效图片，很快浪迹天涯回了他一个委屈的表情。

        隋镇麒觉得好笑，回道：“咋了，有事跟爸爸说，爸爸给你撑腰。”

        穆迟昕回：“孟老太太出车祸了，我送她去医院，她说什么也不检查，不看病，说浪费钱，烦死我了。”

        隋镇麒正在上课，看见这条消息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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