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诡异公交

顾心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公交车里。

        她有些迷茫——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海里纷纷扰扰的碎片划过，然而当她想要抓住这些碎片的时候，脑子就像针扎了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这突如其来的头痛让她眉头紧锁。

        她咬着牙，伸出右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要缓解一下疼痛，却在低头间不经意看见了胸前挂着的东西——

        一块蓝框白底的工牌。

        工牌上面有一张两寸照片，那是一个白皙瘦削的女生。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直发披散在身后，鹅蛋型的脸蛋上，一双杏眸微微下垂，看起来清纯又无辜，然而紧抿的双唇又让她增添了一丝清冷倔强的意味。

        顾心跃看着照片上的女子，隐隐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

        照片的下方，标注了工牌主人的姓名和职位——“姓名：顾心跃，职位：研究员”。

        顾心跃？是她的名字吗？

        她不太确定。

        很显然，她失忆了。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过往，但是只要一动起这个心思，脑袋就疼得快要炸开了一样。

        没办法，她只能暂时先放下回忆的事，转身研究起眼下所处的境地。

        她仔细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辆残破不堪、早该报废的公交车。

        车身两侧的油漆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皮。座椅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些位置甚至连椅背都没了，只剩下底下生锈的铁架子。

        车门前的台阶上，大片的黑色污渍正散发着腐臭。哪怕隔着几排座位，顾心跃都能嗅到那股难闻的气息。

        可能是哪里的螺丝松动了，车子走得摇摇晃晃的，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异响，让人有些担忧，这车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散架了。

        此刻，顾心跃就坐在这辆破旧公车的最后一排。

        在她前面，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其他的五名乘客。这五名乘客都还在沉睡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哪怕顾心跃没了过往的记忆，也能察觉到，这车内的情况着实诡异。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第二个乘客睁开了双眼，是坐在第六排脸带刀疤的壮硕男子。

        刀疤男也许是做了什么噩梦，醒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不知又想起什么，他一脸急切地掀起背心下摆，对着右腹部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而后猛地站起身来，仰天大喊：“我没死，哈哈！我还活着！”

        状若癫狂。

        可能是被刀疤男的叫声吵到，车上的其他乘客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坐在刀疤男对侧的年轻男子缓缓抬起头来，“这是哪儿？”

        他身穿带帽卫衣，宽松牛仔裤，一副大学生模样，此时清秀的脸上满是迷惘。

        “我怎么会在车里？”这是第三排靠近过道一侧的中年大妈。

        大妈拎着一篮子的菜，可能是刚从菜市场出来。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车上，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发了火，“哪个王八羔子搞这种恶作剧？”

        “司机，停车！我要下车！”大妈的声音有些尖锐，边喊边往司机方向走去。

        “啊！”

        这时一声短促的尖叫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大妈的脚步也顿住了。

        惊叫声是坐在第四排靠窗位置的短发女学生发出的。

        她的脑袋本来抵着车窗，此时眼睛一睁开，刚好对上了窗外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不太清醒之间，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惶恐不已。

        顺着女学生惊恐的目光和颤抖的手指，车上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车窗外那不似人间的景色。

        车外白茫茫的一片，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再不见其他东西，看着实在怪异。

        奇怪的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海之中，司机却是连灯也不打，也不怕出了车祸。

        而且，车上的乘客或尖叫或怒喊或质问，司机连回头都不曾，更别提其他的回应了。

        这司机绝对有问题，顾心跃冷静地想着。

        其他乘客也察觉出怪异来，车上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剩公车的吱呀作响。

        大妈哆嗦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发现车子还未停下，竟是直接伸手去抢司机手中的方向盘。

        “我让你停车，你听到了没有？！”大妈看似怒气冲冲，细听之下却能品出底下藏着的三分惊慌。

        司机本来专心盯着前路，心无旁骛一心开车。此时方向盘被抢了，他这才将头扭了过来，直直对上了大妈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

        毫无防备之下，司机那张青白浮肿又支离破碎的脸就这么映入了大妈的眼中，将她吓得跌倒在地。

        “你个老女人在鬼叫些什么！”刀疤男举起右拳，恶狠狠地盯着大妈。

        在看清楚车外的景色后，他的狂喜已被烦躁不安所替代，此时听到大妈响彻云霄的惊叫，他的不安像是有了宣泄口一般。

        如果大妈不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只怕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要往大妈身上砸去。

        大妈却是不管刀疤男的恶声恶气，只是瞪大了双眼，脸色煞白地盯着司机，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去。

        而坐在第一排位置、一脸欣喜摸着自己双臂的胖子，也惊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逃向了公车后排。

        他就坐在司机的身后，刚刚那惊魂一瞥，他看见了司机脸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就好像是……被刀剁碎之后又缝合起来的肉块。

        看着胖子仓皇而逃，刀疤男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膘肥体壮的成年男子怕成了这样？

        刀疤男不敢细想，极力压下心头的异样，掉头走向公车后门。

        他举起拳头，对准车门用力一击，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快开门，放老子出去！不然老子就把这车门给砸烂了，听到了没有？”他语气凶狠。

        顾心跃听在耳里，却觉得这人色厉内荏。

        车上的广播在这时响了起来——

        【请车上的乘客耐心等待，不要破坏车内设施，公车未到站前不能下车。】

        男大学生也出声制止，“你这是在破坏公物，广播都说了没到站不能下车。”

        然而刀疤男完全不管，只觉得这人碍事，“呸，你个小白脸给我滚远点。”

        “哐、哐、哐……”又是接连几下。

        “老子管你到不到站呢！老子就是要现在下车，赶紧开门！”

        刀疤男正要接着下一击。

        “嗤”的一声，门缓缓打开了，车子也停了下来。

        刀疤男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然后转头看向男大学生，发出一声嗤笑，像在嘲笑他的胆小。

        接着，刀疤男左腿一伸，就要跨出门去。

        谁知，他的脚才刚刚踏车门半步，整个人就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刀疤男目眦欲裂地望着自己的身体，语气惊恐。

        他的身体已经涨成了球形，但是膨胀还在继续。直到最外面那一层皮都绷成了透明状，就像被吹到极致的气球一样。

        而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刀疤男还未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一身血肉就如同烟花一般绽放又落下。

        很不幸的，大妈才刚挪到后门附近的位置。她先是近距离目睹刀疤男诡异膨胀的一幕，之后又惨遭鲜血淋头。

        黏腻的鲜血夹杂着细碎的肉沫，从她的发丝滴落，脸上猩红一片。

        大妈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像是完全被吓傻了，连尖叫都不敢，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嗤——”

        门又合上了，车子继续摇摇摆摆地向前行驶。

        刀疤男掉落在地板的那些血肉，在一阵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撕扯声中，被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慢慢吞噬掉了，只留下缝隙里的些许血渍和满车的血腥味。

        看着眼前颠覆三观的一幕，已经跑到了倒数第二排的胖子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看到门开也想跟着下车的，结果才迈出去一步，就看到这可怖的一幕，吓得赶紧退缩回来。幸好他的动作不够快，不然怕是也要死无全尸了。

        男大学生却是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个不停。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嘲笑自己的一个人，活生生地没了，就连骨头都没留下。

        待惊恐的情绪稍微缓和之后，他就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后排来了。

        虽然他并未看到司机的脸，但之前几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加上人在惊恐之下只想抱团，后面的人多，当然是要往后面去的。

        男大学生走后，公车前方的区域就只剩下校服女学生一人了。

        女学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场面，脑袋直接当了机，只记得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或者呕吐出来。生怕自己惹得司机不快，也成了亡魂。

        她不知道男大学生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离开，但是此时前面只剩她一人，这让她的惊恐更甚了。

        她看了看后排的几人，只有顾心跃看起来跟她年龄相差不远又同为女性，而且顾心跃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的恐惧稍稍减缓了些。

        于是，她打着颤，拖着软成面条的双腿，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慢慢向顾心跃靠近。

        顾心跃之前未曾注意过女学生的长相，直到女学生在自己身侧坐下，她才留了意。

        女学生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噙着泪花，惊恐又警惕，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

        她的脸上沾了些许血迹，泪珠滑落，混合着血迹在脸上晕成模糊的一团。

        顾心跃看着女学生的模样，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圆脸少女咬着唇对着自己落泪的画面，心脏骤然一缩，莫名生出一股心疼的情绪来。

        她想要细究，可是头又疼了起来。

        顾心跃撑着脑袋缓和了下。再看女学生时，不免带了些心软。

        她掏出口袋里的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吧。”看着怪可怜的。

        女学生本来还强忍着，此时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眼泪直接溃不成军，侵巢而出。

        “谢……谢谢。”女学生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眼泪和鼻涕。

        之后没人再说话，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在这片死寂之中，顾心跃却是在琢磨着自己身上的异样。

        她好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看着其他人惊恐的脸，顾心跃冷静地想着。

        顾心跃的目力极好，之前司机转头又调回去的那一瞬间，她隔着一整辆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司机青灰破碎的脸。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嫌弃地想着——这鬼真丑。

        之后她亲眼目睹刀疤能被炸成血沫，被吞食干净，也没能生出什么恐惧来，就好像这种场面她已经见过千千万万遍了。

        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她仍心如止水，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哦，也不对，她并非全然没有情绪。想到自己丢失的记忆，顾心跃隐隐有些烦躁。

        ……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突然出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他看司机一直安安静静未曾离开驾驶室，这才心下稍安，鼓起勇气小声地询问他人：“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咱们为什么会到了这辆见鬼的车上？”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很想知道，可惜没有答案。

        胖子犹豫了下，继续说道，“我叫黄滔，是一名销售员，来这之前遇上地震，被困在地下了。没想到眼睛一闭再一睁就来到这了。你们呢？”

        胖子这话，让顾心跃想起了刀疤男刚刚醒来时的反应，他那时候正因自己没死而狂喜。

        难道说，他们车上这些人，其实都是……死人？而这辆车，其实是通往地狱的灵车？

        不过接下来其他人的话，却是否定了顾心跃的猜测。

        女学生刚哭过一场，此时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说话间还带着鼻音：“我叫廖菲菲，是一名高三学生，来这之前正参加秋游。”

        “我叫顾朗，是一名大二学生，刚刚正在实验室做实验。”这是那位穿着卫衣的年轻男生，如顾心跃猜测的一样，果然是一名大学生。

        “顾心跃，研究员。”她没了过往的记忆，只能含糊了过去。

        中年大妈仍处于吓懵了的状态，呆呆的没有出声。不过看她之前醒来的反应，顾心跃猜测大妈来之前正在买菜，且无生命危险。

        这样子的话，他们这一车人，年龄、性别、职业、来之前所处的境地，都各不相同。

        顾心跃疑惑：这就有些奇怪了，都没有相同点，那么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怎么选的人呢？

        就在这时，车子越行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嗤——”

        门又打开了。

        车外还是茫茫白雾。

        一直沉寂的广播再度响起——

        【终点站——复活城已到站，请各位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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