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人知晓雁归来

寒风冷冽，大雪初霁，整个漓州城银装素裹。

        漓州作为江南地区第一大州，依山傍水，最是繁荣之地，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在人间烟火中变得温柔起来，大地尚未复苏，城中已是一片热闹繁华。

        醉仙楼是漓州最大的酒楼，今日不出意外也是门庭若市，只是本应如往常般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此刻却鸦默雀静，席座间偶尔传来几声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往二楼方向望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人。

        “客官，您的酒。”一向手脚利索的小二略微局促，第一次感觉到拘谨，来醉仙楼的青年才俊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多谢。”清冷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中显得尤为悦耳，端坐在窗边的身影挺拔修长，身着一袭青色长袍，满头青丝仅由一根玉簪半挽垂落腰间，一柄银白长剑置于膝上，几缕碎发散落于如冷玉般的脸庞，眉眼间似有化不开的寒冰，白皙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白瓷烧就的瓷杯轻碰在形状较好的唇边，被酒液润过更显得唇似樱红。

        左手下意识地摩挲剑柄，姜砚辞无视周遭探寻的眼神，垂着眼眸，额边的碎发遮掩住冷艳的眉眼，望着窗外后院中一支红梅不禁恍然。

        江南的冬日，竟也有红梅绽放了。

        数十年沧海桑田，不仅是人，连天也变冷了。

        饮尽最后一杯酒，青衣剑客漫步下楼，楼梯轻踏的声音像是踩在谁的心上，付清了酒钱，在众人隐晦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直到修长的身影消失不见，大堂内继又喧嚣起来。

        “漓州城何时来了一个这样俊俏的公子？”

        “也不知是哪家贵人的小公子跑出来闯荡江湖啦？”

        “这天下第一美人怕是要易主咯！”

        “你别说，就这等风姿，便是第一美人到了他面前也得失了颜色呐！”

        “要是入了江湖，往后怕是热闹了。”

        街道旁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姜砚辞缓步行走在青石街道上，寒风吹起衣袖，更显得他身姿挺拔飘逸若仙，路过的人群中不知多少人羞红了脸，却又迫于青年淡漠的眼眸只敢偷偷看上几眼。

        “老板，两串糖葫芦。”姜砚辞不疾不徐的脚步停住，瞥向草扎棒上扎满的冰糖葫芦，眼中隐约浮起一丝温度。

        “一串三十文，看公子您这么俊，就收您五十文好啦。”

        闻言，姜砚辞在袖中正退出的手一顿，又重新伸进去摸出一两白银，“钱不用找了，向老板打听几个事。”

        小贩哪知遇到了贵客，顿时眉开眼笑，讨好的说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漓州吧，有什么尽管问我王老三！这漓州城呐就没有我不知道事。”

        “这几日漓州城最近多了许多成群结派的门派子弟”

        “公子说的是武林大会的事吧，一月前武林盟昭示天下，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即将在一月后的南州城召开，各路门派豪杰纷纷响应，漓州是通往南州的必经之处，人自是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姜砚辞敛去眸中深思，疑惑道：“我此前一直跟随师父在山中修行，如今方才下山闯荡江湖，对武林颇有憧憬，实在好奇这武林大会的缘来。”

        “嗐，这就要从十二年前的白鹭山庄说起了，传闻漓州奇珍异宝囊括天下，白鹿庄有九，只可惜遭受魔教嫉恨，白家一夜之间变成火海，那大火据说烧了三天三夜，如今白鹿山上还是寸草不生呐。武林正派人人自危，崇明宗掌门张骋惊闻至交好友噩耗，誓要讨回公道，于是召集正派联合制衡清月教，后以匡扶江湖正义为己任，便有了武林盟。”

        “张盟主真是个好人呐！”边上的小贩闻言亦凑过来，眼中闪着崇拜的光，“张盟主虽执掌武林正派多年，但是啊，一点架子都没有！连路边的乞丐都一视同仁哩！”

        “真是个大善人呐！”

        “可不是嘛，自从张盟主当了盟主，咱大伙日子都过得安稳啦！”

        “若我身怀武功，定也要参加那武林大会加入武林盟！”

        “我说王麻子，就你这挫样，怕是还没入武林大会的门就被人赶出来了！”

        “杨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林大会自是公子这般人物的去处，咦，人呢？刚刚还在呢”

        姜砚辞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寒凉的眼眸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握住剑柄的左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武林大会，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呢。

        薄唇轻启，将涂满红糖的山楂咬入口中，不禁眉头一蹙，嘴角微抿。

        价钱变贵了，却没那么好吃了。

        依稀记得当年，三十文便能买两串，酸甜可口又消食，小妹总是央着他偷偷带回去。

        慢条斯理地吃完两串糖葫芦，原先浅粉的唇仿佛渡了一层胭脂，泛着水润的光，格外动人。

        青衣剑客闲庭信步地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年少故乡。

        什么都还在，却也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走在人群间，就像一个异乡的旅者，试图找寻与家乡的相似之处。

        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太阳融化了路边的残雪，却暖不化剑客冰冷的心。

        张扬肆意的少年死在了骄阳如火的七月，十二年后清冷孤傲的剑客在春寒料峭的冬日孤身闯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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