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山与秋色

次日一早，阮流荒被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头顶的水晶灯，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看着这里黑白色调的房屋构造，手足无措。

        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皱着眉头下床，去拉开了窗帘，扶住还有些微疼的脑袋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后花园里，庄阿姨正在浇花，花儿鲜艳点着水滴，摇摇欲坠。而花藤上的鸟笼里囚着一只鹦鹉，庄阿姨哼着一曲小调，它就重复自己学来的话语，大多数却都是“嗯”。

        他拉上窗帘，去床头柜拿起了手机，发现有很多消息，白成浩发的最多，昨天还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去q回复了几句，马上就收到了爱心来电。

        白成浩在电话里大喊大叫，就差哭爹喊娘了，“特么的，小六儿，你昨晚去哪里了？我都以为你被绑架，差点就报警了。”

        “没事没事，昨晚遇到了几位朋友，就和他们喝酒来着，然后喝醉了就没回去，在酒店歇了一晚。”

        “那就好，你下次记得说一声啊，我妈担心坏了，我都特别害怕你被绑了。”

        “放心，肯定不会。”

        “行吧，不跟你聊了，你回来之后记得来店里就行，让我妈放下心来。”

        “嗯，好。”

        聊完挂了电话，他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他想起来那时遇到顾方径了，只是之后发生什么他压根没印象，这要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咋整。

        翻个身，他抱住被子，在心里忏悔，却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薰衣草？

        他仔细闻了闻，还真是。他感觉昨晚好像在哪里闻见过，就是没印象了。

        叠齐被子，手机突然振动，是信息，一个不认识的人：那啥，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傻逼事了。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周旻，盯着那串文字默然不语，他发现周旻也是个二货，这文字里透出来的决绝，让他着实想笑。

        看来对他的定义还得改一改了，虽然是个只知道谈恋爱的脑残，但在有些事上还是挺仗义的，跟中二病没什么区别。

        没回消息，他撑起身子环视着周围，有些暗，但能看见这房间单调却有格局，有个电脑桌在床对面，床侧面有个书桌，放着一些书本笔和卷子。他拿起一个本子眯着眸子看了看，姓名写着“顾方径”，三个大字笔锋犀利，张扬跋扈，有着自己独有的风格。

        和他时好时难看的字体形成了鲜明对比，顾方径每本书的字体都一样，但他就属于连写自己的名字都能千奇百怪的类型。

        看着“顾方径”三个字，果然老师说的还是对的，人的字就是第二张脸，他现在就觉得挺赏心悦目的。

        “笃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他马上放下本子，房间门就被打开了，灯突然亮起，他挡了挡视线，然后看着来人。

        顾方径见他站在自己书桌旁，还有些惊讶他已经起床了，他以为这人应该还躺着呢。

        而阮流荒则有些尴尬，因为不知道昨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的缘故，他看见顾方径总有点不自在。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你……”

        “我……”

        他们同时开口，阮流荒赶紧扔话头，“你先说你先说。”

        顾方径看他这幅模样，还挺新奇，这是又恢复老样子了，“你头还疼不疼？”

        “不疼了不疼了，”就是有点不舒服，还有点饿。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庄阿姨熬了点粥，你下楼吃点吧。”

        “嗯……”阮流荒咽了咽口水，然后表情犹豫地问：“我昨晚没干什么吧？”

        “？”顾方径疑惑。

        “这是你的房间吧？我们昨晚一起……”睡的？后面两字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顾方径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也没吊他胃口，“我睡的客厅沙发。”

        “沙发？”

        “嗯，客房收拾出来用在别的地方了，我在沙发凑合了一晚。”

        阮流荒听见这话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的错，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还想多，看来周旻和昨晚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给他留下后遗症了。

        “额哈哈，那……委屈你了。”阮流荒面色凝重，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不然可能脑子会出问题。

        顾方径见他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回答：“不委屈，你下楼喝点粥吧，现在还早。”

        阮流荒听见最后那句还早有些诧异，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发现居然才早上八点多，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自动忽略了，但这和他平时的作息相差也太远了吧，他平时早上起床的时间都是十点起步，绝不会早一点的。看来是酒精的问题。

        跟随顾方径下楼，阮流荒才发现他们家是小型的独栋别墅，共三层，装修别具一格。

        从楼梯下来，映入眼帘的是右边的黑白色沙发，左边的餐桌；庄阿姨这时已经在厨房忙碌着了，没一会就端出来一些美食，搁着老远都能闻见香味。

        他吸了吸鼻子，味蕾在被刺激着。南瓜粥散发的味道飘在空中，让他肚子也跟着动了动。

        他最喜欢的粥类食物就是南瓜粥啊！太棒了吧。

        饶是他特别饿，他还是没有忽略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因为那张脸跟顾方径有几分相似，但风格却尽不相同。

        他头发留长了稍许，带些微卷，此时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曲起一条腿，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小人。那小人的腿似乎有些不太灵活，每次他一掰腿的时候都会很用力，手指骨节就会特别明显，和顾方径的手一样好看。

        阮流荒愣愣的看着他在玩他小时候都不会涉足的玩具，内心无比震撼，这画风似乎不太对……吧。

        他瞥了眼毫无表情的顾方径，又望了望倜傥不羁的顾梓权，敛了神色，抿着薄唇，默默跟在顾方径身后。

        顾梓权瞅他弟把那男生带下来了，放下手中的奥特曼，走到餐桌椅上坐了下来。

        他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棱柱上撑着，另一只手扣着桌面，轻轻敲打着。

        阮流荒听见这声音，感觉心里咚咚的在打鼓，他又紧张起来，一个人低头盯着桌面，在心里憋着一长串话。

        顾梓权却在一直打量他弟带回来的这个男生。

        昨晚他弟把人送回来后，居然让他睡了自己的房间，饶是他这个哥哥，在长大了以后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忿忿不平中又带了点好奇，直盯着阮流荒瞧。

        阮流荒本来对于他的关注还挺不安的，但被他的眼神看着，有些烦闷，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清冷，却表现得毫无怨念。

        他的脸一展露出来，顾梓权就挑了挑眉。

        熟悉的脸，感觉在哪见过？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见过他弟的这个朋友，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只好放弃，可却像是没收到阮流荒的眼神一样，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

        阮流荒也被盯得毫无脾气了，只能任他看，自己也不自在，就低头发呆。

        顾方径本来让他自己坐着等他一会，他去厨房看看，结果等他和庄阿姨聊完出来就看见这诡异的气氛。他哥在注视着阮流荒，而阮流荒低着头，就像是被骂哭了一样。

        他心里哽了一下，走过去挡住了他哥的视线，还和他哥眼神交流了一波。

        顾梓权看着他弟眯起的双眼，咳了两声，转头去喝摆在桌上的南瓜粥了。

        阮流荒听见这声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结果看见了旁边的顾方径。

        他记得他想问顾方径什么问题来着的，可刚刚那么一发愣，他给忘了。

        顾方径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在他旁边坐下。

        “喝粥吧，南瓜粥挺醒酒的。”

        阮流荒听见这话，果然也不纠结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然而他吃着吃着，却发现顾方径刚刚那话好像不对……

        他酒不是早醒了嘛？！

        他不确定地瞧了一眼顾方径，却见这人镇定自若地在喝粥。

        阮流荒：“……”难道是他想多了？

        喝完粥，和顾方径去他的休息室里待了一会，他就提议自己先回去了，不然白成浩可能还会打电话催他。

        阮流荒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别墅区，而且就在落霞公园附近，所以顾方径是和他一起散着步往落霞公园的公交车站走的。

        路过落霞小区门口，他不经意间往里看了一下，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两个人没有任何话题地坐在站牌处等了几分钟，公交车就缓缓驶来，停在了远处的红绿灯口。

        阮流荒站起来，看着顾方径，犹豫地说：“那我就……先走了？”

        “嗯。”顾方径起身，准备送他。

        远处的公交车缓慢开过来，他道别：“路上小心。”

        阮流荒看着驶来的公交车，欲言又止，在最后几秒钟才开口：“昨天的事谢谢了，再见。”

        公交车门打开，他立马跑上去，扫完码坐在最后一排。车上人少，他又去看顾方径。

        顾方径站在那里，短发被风吹过有些摇晃，他看着阮流荒，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而后公交车发动，慢慢地向前跑，他对着顾方径招了招手，向他告别。

        车子开过顾方径面前，带起一阵凉风。风微微拂过，他看见顾方径抬起手，手指微微晃动。

        于是他又笑着小幅度地摆了摆五根手指，却听见外面的他小声地说：“不谢，再见。”

        他本想转头的，听见这话，又猛地转过来了，车子却已经驶过，开始逐渐加速，早已看不见人。

        而他愣怔着回味那几个字，没控制住嘴角的弧度，心里想着：声音真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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