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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欲罢不能


已经想好道歉说辞的隋知倒抽了一口凉气,硬生生把那句下意识的“你确定吗”咽回去。

        他要是因为头脑不清醒做下了这个决定,那干脆就别清醒了。

        他们谈话的地方是站在大堂中间,散场的宾客都不用刻意找,长了双眼睛就能看见。

        出于一些狐假虎威的想法,隋知并没有避嫌。

        谢徊更问心无愧,神色坦然:“今晚跟我走?”

        隋知:“……”

        本来单纯的结婚关系,被他这么一说,涩情成分就超标了。

        隋知拨开散下来的头发,顺手揉了揉耳朵:“那……”

        在她说话的时候,谢徊稍抬下颌,左手手掌压在右手白皙的指尖上,冲着二楼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他处理完他的事,用眼神示意隋知继续说。

        隋知觉得他目中无人得有些过分,但是毕竟有求于人家,她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仍旧好声好气地说:“我能先去跟我家人说一下吗?”

        谢徊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漠然转身。

        -

        再回到宴会厅,金碧辉煌的灯光下,只剩下寥寥几人,神态各异。

        毫不意外,赵谨还是没来。

        赵父表情极为难堪:“嫂子,我……唉!”

        隋文瑛脸色也差,又不好冲着赵父发火,扭过头瞪着隋韶娴:“隋知呢?你养的好女儿呢?光我丢人,你们躲屁股后面是吧?!”

        李南松攥着妻子的手,刚开口劝:“妈……”

        “你也有责任!”隋文瑛不留情面地打断。

        这些人中,只有赵母面不改色,还有闲心呷了口茶:“哎,这不是隋知吗?”

        刚发过火的隋文瑛回头,怒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隋知。

        当初同意婚约时,她们二人的对话,是在场其他人所不知道的。

        隋知回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姥姥别担心,我有办法。”她安慰似的扬了扬唇,又低头看向父母:“爸,妈,我有事先走,晚点跟你们说清楚。”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和环境,脚步轻巧的像欢快的像只小喜鹊。

        谢徊的车还停在酒店门口,隋知哒哒哒下了楼梯,犹豫了一下,拽开副驾驶的车门。

        “卧槽!”对上他助理惊恐的双眼时,隋知脱口而出,察觉失礼后她迅速道歉,把副驾驶的门关上。

        华灯初上,隋知踌躇在明亮的夜色里,很小步很小步地蹭到后排,举起爪子,跟里面那位打了个招呼,讪讪开门。

        幽暗的后座,只有冥冥月光勉强带来清冷的光,车里安静的像移动的棺椁,令人无端局促。

        隋知难受得打了个闷嗝。

        刚才实在是冲动,现在才觉得,就这么跟一个还不算认识的陌生人回家,太危险了。

        可他又确实是,在那样的处境之下,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人,她不能惹他,至少在婚礼完成之前,都不能。

        命运拿捏在别人手里的不安,使隋知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但谢徊还是被打扰到了似的,睁开眼睛,小幅度侧过脸。

        “您好。”看见他动作的隋知紧张到后背僵直,正襟危坐,脱口而出,“那个,我叫隋知,是您明天的妻子。”

        ……

        想破脑子,也想不到比这更离谱的自我介绍。

        隋知无语地望着车顶,提前做好了被扔下车的准备。

        “姓隋?”谢徊慢条斯理地解了袖口扣子,像是对这个话题有点兴趣,“不姓李?”

        隋知摇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我家都是跟妈妈姓的,我妈也是跟姥姥姓。”

        谢徊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看来你外公给你外婆留下的阴影还挺深。”

        当年裴成怀发达后拈花惹草不老实,隋知对此略有所耳闻,但是她家这些事她都不太了解,怎么谢徊这么清楚?

        “您是有,”隋知斟酌着话术,小心翼翼地问,“调查过我吗?”

        谢徊略略抬眸,声线很淡:“凭你家在燕城的影响力,应该除了你,所有人都清楚这些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清楚的呢?

        隋知不解,习惯性咬住下唇,却忘了今天涂了口红,吃到一嘴奇怪的甜味后松开牙。

        她觉得自己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为什么要帮她呢?不管是这次结婚,还是上次赵谨落水,她可不觉得他这么有闲心。

        又为什么要在赵家的酒店结婚?还选在同一天?

        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和绥陵盗洞的味道那么相似?

        他身上的谜,多得像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车在高架上飞驰,一路沉默,驶向城北。

        三十分钟后,独栋庄园别墅始见端倪。

        看见他的助理给他开门,隋知自觉并不是真的总裁未婚妻,并没舔着脸等着人来伺候,她在司机下车之前抠开车门,两腿一蹬跳出去。

        谢徊不着痕迹地睇了她一眼。

        他走在前面,穿过门前灌木丛时忽然问:“害怕么?”

        隋知脚步因为慌乱而错了一拍顺拐了几下,等调整过来了才如实说:“不太害怕,反正您也不会害我,只是第一次去陌生男人家,有些紧张。”

        “为什么不会害你?”

        “害我……”隋知顿了顿,把刚在车上想好的话说出来,“用不着这么麻烦。”

        她不是有钱人家的掌上明珠,如果真惹上这号人物,根本不用等到他亲自出场,多得是人为了巴结他,提前把她解决掉,让她连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都不会有。

        “嗯。”

        嗯???

        他的接受能力好像有点强。

        隋知以为他多少得解释几句呢,比如不会害她,让她不要多想之类的,没想到就等来这么淡定的一句“嗯”。

        -

        老管家提前把门打开,黄晕灯光从屋里钻出头迎接主人。

        谢徊进了门就没再看她,径直上了二楼,把安排她的事情交给管家。

        隋知看着管家忙来忙去,插不上手,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不添乱。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太无聊了,眼神不自觉随处乱飘。

        谢徊家的陈设不算复杂,唯独令她觉得惊奇的是,他收藏了许多古董和字画。

        在他们这个阶层,收藏古董彰显身份,不是稀奇事。隋知惊奇的点在于他藏品的数量,这根本不是一般玩票性质的收藏。

        倒是没想到,她在豪门圈子那样格格不入,倒是在这个圈子之上,遇到了一个同好。

        在摆着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螭耳薰炉的博古架旁边,隋知冷不丁看见地下室的入口。

        那里没开灯,只能看出来很大,乍一看望去,像座黑漆漆的地宫。

        “太太如果好奇,跟我过来吧。”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看见她在发呆,说了这么一句,着实把隋知吓了一跳。

        隋知确实是在这里站得有些无聊,询问道:“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老管家笑起来很和蔼,已然朝着地下室走过去,打开灯,“都是先生的书,我们新房间收拾还要一段时间,太太就在这看看书也好。”

        天呢!

        隋知跟过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站在楼梯上倒抽一口冷气。

        百转千回的偌大的地下室,竟然是书房!

        她学的文科,从事的又是考古工作,看过的书跟大多数人比已经算很多了,但看到谢徊这里满满一地下室的书,她还是震惊到几乎晕书的地步。

        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多到像一个图书馆。

        多到隋知觉得,就算从今天起,她不吃不喝看到死,也看不完这么多书。

        震惊过后,她扶着楼梯台阶,一步一步轻轻地走进谢徊地宫般的书房。

        书房里也泛着别致的香气,像是女人勾魂的手,勾着她往前走,欲罢不能。

        隋知走到书架前,惊喜而又意外的发现,他的书架里有许多历史方面的书,有些典藏甚至已经绝版,连国图都找不到。

        她抬起手,刚想拿那本《雍史》,猝然听到头顶传来男声:“浓度为8的七氟烷,封闭环境里,40秒左右可以完全失去意识,前后偏差不超过2秒,且像您要求的,药物本身不会有副作用。”

        隋知不解地抬头。

        这里是什么奇怪的设计?

        分明刚才在客厅里什么都听不到,怎么在地下室反而能听到楼上的声音了?

        这个声音,不就是车上那个助理的声音吗?

        他在跟谢徊说话?

        他们要让谁失去意识?是要绑架吗?

        完了,她这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事情了。

        隋知瞬间脑补起电视里,不小心听到大佬对话被灭口的惨死炮灰们。

        想到楼上和地下室的声音是相通的,她无比缓慢地收回手,大气儿都不敢出。

        “我们的人都已经都化妆间,车在后门备好,确保万无一失。”隋知小心翼翼往外走时,助理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不过……今天不小心被服装师看到,但她保证不会说出去,先生您看……”

        谢徊短暂地放空,这会儿才不疾不徐地掀起眼皮,缓声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是……”徐城汶有些犹豫,但想到这是在质疑,他立即改口,“好的,我明白了先生。”

        明白?

        谢徊审视两眼,知道他不明白,但也没多说,挥手让他离开。

        无人的空旷房间,谢徊倏地笑了下。

        赵谨啊赵谨。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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