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起

“秦睿，你醒醒……”

        白雾缭绕的洞穴中飘出阵阵凄厉唤喊声。

        四下皆是茫茫白雾，如坠入神侠小说里传说中神仙居住的仙境之地，视物无法，更无需说辨出周边境况，只一阵阵细语轻喃随飘动雾气断断续续回响在偌大的洞穴内。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缠着你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放过你，你醒醒啊……”

        嘶哑的轻唤之音揉碎在潮湿雾气中袭向洞内各处，浸湿的声音遥遥飘出洞穴，泣着眼泪，仿佛能将所经之处的行路人的眼睫上也染上点点水意。

        循着凄厉呢喃之声行进，穿过层层重雾，但见一女子著一身红纱衣裙，点点莹白缀与其上，如条条银河坠落在落日红霞。

        红衣女子垂直倚靠着身旁的冰床坐在地上，浓黑长发散落在肩旁，两片粉嫩透白的薄唇轻颤着分分合合，不断飘出的嘶哑唤喊充盈洞穴。

        不知是雾水还是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过，一滴滑落坠地便又有一滴紧跟着前面的轨迹坠下，在其红红的脸庞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水痕。

        再走近一看，女子怀中竟然抱着一人，黑袍素衣，双手死气沉沉地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怀里。

        无论女子如何摇晃呼喊，那男子均是毫无反应地躺在原处。

        女子单薄绝望的身影牢牢地映在眼瞳中，久久挥之不去。

        想向前窥见两人的颜容，心脏处却传来一阵抽搐狠痛，两人身影渐趋模糊，直至眼前一黑。

        ……

        所见与身处之景一夕改变，入目一片清明，冰床幽幽溢散着寒气，俨然是之前所处的洞穴。

        洞内漆黑一片，仅靠着冰床散发出的莹莹蓝白光亮照明。隐隐听见水滴坠地之声，时不时还有诡异的风呼啸吹过洞中稀疏花草鸣出阴森的响音……

        恍惚间幽寂洞口响起一阵突兀且急促的脚步声，竟又是那红衣女子！

        她左手搂着一墨衣男子，右手紧握一把冒着森森寒气的长剑，仍是望不清两人的面容与神色。

        女子快速奔向洞内，形色间具是焦急。她慌乱地将男子放于冰床之上，片刻之间长剑便消失无踪。

        她快速地将右手往自己身上蹭了蹭，复又一改焦急行为，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上男子脸庞。

        有水滴溅在冰床之上，四散成花，与洞内幽响共鸣成乐……

        女子凝望片刻，慢慢抬起左手放至心间……

        忽然一阵狂风钻进洞内哀鸣，犹如醉酒之人，一会儿发出哀诉的尖嚎，一会儿又低沉下来，化为野兽的吼叫。

        女子弯下的腰背刹那变得僵直，转头起身屹立与冰床之前，面朝洞口之向，双唇轻启：

        “玄音玄灵。”

        话语狠厉，甫一说完，左手便现出一把亮丽长弓，右手也握一锋利箭矢。

        拉弓搭箭，利剑正对洞口著一玄墨长袍的男人。

        那人发冠精致，身旁黑雾尚未散尽，萦绕在他周身……

        “千云，他死了，别再犯傻，你心知你们本就毫无可能。”

        男子平稳的嗓音传到女子耳中却搅乱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智。

        “咻——”

        长箭离弦，飞速射向男子，直指心脏！

        “铮——”

        箭矢撞在一道无形屏障之上，锋锐箭尖与屏障的快速碰撞发出一声声刺耳哀嚎，随之坠地消失。

        “叶千寒，我不去找你，你倒好，偏要上门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腥狠话语尽数吐出，“玄音！”

        女子手中长弓赫然变为一把长剑，明晃晃的亮光直直刺向男子。

        剑尖堪堪碰向男子心脏之时，男子身影顿时化雾消散。

        不过瞬间，两人的站位便换了。

        男子长身立于冰床之前，垂首低眸望向床上之人，如望死尸般轻嗤一声。

        女子身旁顷刻间聚起一阵红光，握剑之手显出几道青筋。

        “叶千寒！”愤恨的低吼响彻洞中。

        长剑周身也绕着道道红光，随着女子的愤吼，剑身震颤，不住发出“呜嗡”的轻鸣。

        再次狠狠向男子袭去，不留半点余地，俨然是下的无法回头的死手。

        ……

        “千云，你知他为何而死，也该清楚你不可能救得活他，就此收手吧……”

        男子身形皆散，只余其渺渺话音在洞中飘荡回响。

        但女子却已然收不住剑刺的力道与方向，剑尖直直刺向冰床上的男子。

        一声惊天痛喊响彻洞窟。

        “秦睿！”

        ……

        “不要！”

        乔雨笙惊呼一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呼着气，双目紧盯前方，仍困在梦的余悸中，一阵阵的急促呼吸。

        待气息较为平稳后，稍稍往后靠在床头，右手随意地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从碰到的物件中抽出几张纸，无声地将额头及发鬓处的汗随手抹掉。

        呆愣片刻，人也逐渐从梦中回过神来。

        微微倾身将纸团扔进垃圾桶里，复又靠在床头。

        眉头不经意地紧锁，卷长的眼睫毛微颤，就连平时姣好的面容也因刚从梦中惊醒而苍白扭曲了几分。

        那两人的身影自我有记忆来便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不过先前都是两三个月梦一场。为何自从我高三后便几乎夜夜都能梦见他们，但却无论如何努力，都从未看清过梦中任何人的脸，而且……

        乔雨笙睁着眼忍住梦中情绪带来的哽咽冲动，抬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好似有说不尽的痛苦与疑惑。

        为什么每次我都会有心痛的感觉呢？

        正当乔雨笙沉浸在自我剖析与解惑中时，几声悠闲散漫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

        几句轻飘飘的话语随之穿过门板传进乔雨笙耳中：

        “雨笙啊，七点二十了，你还要去上课吧。”

        说完便响起了乔爸悠悠离开的脚步声，独留乔雨笙在床上愣愣地眨了几下略显湿润的眼睛。

        几秒钟后乔雨笙猛地一把将被子掀开，慌忙起身瞟向床头柜上立着的闹钟。

        “啊——”

        似怨念似哀嚎的一声，既是对周六早起上课的慨叹，也是乔雨笙大脑信号重启的标志。

        她匆匆脱下睡衣，换上一身休闲套装，急急地冲进浴室洗漱。

        折腾一番后，将书桌上昨晚准备好的书统统一把扫进书包内，拉好拉链，背在肩上。

        打开房门，本以为尚余时间让自己美美吃一顿早餐的美梦在瞟见客厅墙上悬挂的钟表时是“轰”的一声碎成了渣渣。

        乔雨笙刚翘起的嘴角立刻定住，很快整张脸下拉，多种表情交相变换，扭曲成一团。

        乔雨笙心中警铃大作：都七点三十五了，遭了遭了，第一节是安老师的课。

        她挎着张脸，跟谁欠了她千八百万似的，整个一阴云密布。

        “唰”的一下冲到餐桌前，快速提起乔妈早有先见之明而装好的豆浆包子，颇为幽怨地看了悠哉悠哉地坐在桌前看报吃饭的乔爸一眼。

        嘴上也不忘幽幽地撒娇抱怨：“爸，您怎么不早点叫我呢。”

        乔雨笙哭丧着个脸，满脸写着不想上学。

        早点叫我我也不至于苦兮兮地提着早餐赶去上课了……

        乔爸从报纸里抬头瞅了一眼乔雨笙，笑呵呵地说道：

        “笙笙啊，这可不能怪爸爸呀。爸爸七点就去叫你起床了，你说‘就起就起’，我便以为你在洗漱了嘛，所以就没再去叫你了。”

        边说还边翘了个拿报纸的手指指向旁边的乔妈：“妈妈可以替爸爸作证的。”

        乔雨笙嘴巴张成了一个典型的“o”字型，“啊”了几声后被乔妈轻飘飘的一句“七点四十了”拽回神智。

        快速拉开家门，头也不回地喊到：“我先走了，爸妈再见！”

        “这孩子……”

        随着门的开落乔爸乔妈无奈的笑言逐渐淡去。

        乔雨笙就读的华阳中学是省重高，尤其重视学生的学习问题，对高三的学习更是投以极大关注。

        通过校领导的多方商议，一致决定对高三学生采取“5+2”模式，这个学习模式也被华阳学子取了个更加通俗易懂的别名——地狱生存。

        简单粗暴，与现实高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相似，直接说来，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谓“5+2”便是指周一至周五六点半开始上早读课，七点一十吃早餐，八点正式上课，课间休息十分钟，大课间二十五分钟为跑操锻炼时间；下午一点到两点进行午休；晚上六点开始进行半小时站读，后直至十点均为晚自习时间。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高三是多么重要的阶段，大家心里都有一定的数。

        变态就变态在，这个模式连周末时间都不放过，除法定节假日外的周末学校一致占为己有。

        周末两天不上早读，周六处早读外一切活动时间照旧，学生们在老师的守候下在教室集体自习；但周日只上午自习，下午时间自由活动，由学生个人安排。

        其实也就是以自习之名行上课补习之实。说是说自习，但大多时候都会有老师来讲解知识或试卷……

        而乔雨笙正好是今年庞大的高考大军中的一员，当然也就逃不出华中“5+2”的魔爪了。

        谁叫我们是苦命的高三人呢。高三人高三魂，高三人都是拼命人！

        哎……

        乔雨笙一边想着高三的枯燥生活，一边又泄愤似的咬下了最后一大块包子。

        猛的一吸，豆浆杯立刻变扁，混着豆浆将口中包子一齐咽下。

        将空杯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内，收臂时无意瞥见了腕表上的时间，眼睛瞬间瞪大：

        我靠，怎么啃个包子的时间就快要七点五十了。

        来不及在慢吞吞地挪向学校了，乔雨笙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出，之后便一溜烟地撒腿就跑。

        突然急促的呼吸节奏让乔雨笙有点不适，自从初三体考后，她便再也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了。

        不合时宜地，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梦中那红衣女子的模糊身影，心中怨念不自觉地加深。

        她恨恨地想，都怪那个奇怪的梦，要不是她自己也不用在这美好的清晨里玩命狂奔。

        一瞬出神便不慎撞到了一个人，乔雨笙满心想的都是不能迟到，便不顾疼痛，匆匆抬头从下自上地粗粗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

        那人比弯腰低头的乔雨笙高了将近一个头，但除了眉头微皱外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确定了人无大碍后的乔雨笙只是随意揉了下自己被撞得隐隐发痛的右胳膊，然后仓促但不失认真地对着他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

        见他毫无反应且无声向一旁微微转身，似是对此事不再追究的样子，乔雨笙也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对他笑了笑以示歉意与感谢。

        那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正当乔雨笙也欲离开之际，她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陌生呢喃，隐隐约约似从她脑中传出。

        “乔雨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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