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如愿以偿

“若然他所言不虚，他定是受那‘怀神’所护佑！”幡然醒悟的姚瑾望向远处神殿，当即心生对策，她一边奔向神殿，一边对赵邢武命令道：“去！随我破开殿门！”

        自地上爬起的赵邢武听得此令，不敢怠慢，趁那遭连续爆炸所伤的坎哩尚未再度起身之隙，急忙跟随姚瑾奔向神殿。

        “姚将军！且闪身！”尚不待姚瑾盘算如何破开木制殿门，却听身后赵邢武一声猛吼，趁姚瑾急忙闪避之际，赵邢武手中狼牙棒已是狠狠将殿门砸开。

        如姚瑾所料，一尊遍体黝黑、双臂张开、小臂下垂、双目圆睁、眼圈赤红的石像静立于殿内。

        “若不出我所料，破了此石像，即可破那厮不死之躯！”姚瑾向赵邢武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向赵邢武伸了伸手，赵邢武见状，当即会意，将手中狼牙棒交与姚瑾。

        “你们……你们敢！”远处坎哩气急败坏的吼声甚为震耳地再度传入两人耳中。

        赵邢武知晓当下紧急，不可耽搁，故此不敢迟疑，他瞪目咬牙，凭蛮力强行拆下残裂的殿门，充作木盾，向坎哩迎去，试图为姚瑾争取周旋之机。

        而姚瑾已然无暇顾及赵邢武，她深知，当下之际，纵稍有犹豫，亦可能使她功亏一篑。她向后连退两步，举起狼牙棒，对准石像的手臂全力一砸，顿时即听“铛”的一声，狼牙棒竟有如砸中一块顽铁一般，且石像丝毫未伤。

        “此魔像究竟以何物所制？！”被震得双臂酸麻的姚瑾不禁惊诧不已。

        “给我停手！”

        欲阻姚瑾损毁石像的坎哩正逐渐接近神殿，却不料赵邢武竟抬着巨大的木制殿门向他迎面而来，他登时怒不可遏，紧攥手中巍灵矛，刺向赵邢武，赵邢武抬门一挡，顿时即听“喀啦”一声，残裂的木门遭矛锋轻易挑碎。

        赵邢武见势不妙，当即弃了手中木门残片，死死攥住坎哩的巍灵矛不再放手。

        “你自认为力气很大吗？”坎哩讽了一句，猛然抬矛，将攥住巍灵矛的赵邢武抬至空中，随后死命一甩，赵邢武僵持不得，终究是脱了手，重重摔至地上。然而承受剧痛的赵邢武丝毫未发一声，此刻他与姚瑾仅距二十步之遥，若然他哼出一声半响，姚瑾必定分神。

        狼牙棒毫不止歇地重重砸向石像的手臂，趁赵邢武与坎哩缠斗之隙，姚瑾已是拼尽全力猛砸数十次，却丝毫不见石像有半分损伤。

        双手满是鲜血、左腿遭矛锋刺伤的赵邢武再度攥住坎哩的巍灵矛，此刻，他双目血红，似乎已然忘却自己为何与坎哩缠斗。僵持良久之后，他终究夺下了巍灵矛，随后右手持矛，左肘向下全力一砸，巍灵矛顿时折为两截，由此可见，此柄被坎哩唤作“巍灵”的长矛，亦不过是个凡物。赵邢武不禁冷哼一声，向坎哩回讽道：“它如此不堪一击，你竟视之为至宝？”

        时至此刻，精疲力竭的姚瑾已再无余力猛砸石像，只得掷了狼牙棒，愤怒亦绝望地注视眼前这尊坚不可摧之物，她就好似发泄一般，飞身狠踹石像手臂，甚至索性凭身躯冲撞石像。

        “咔……”

        正值姚瑾陷入绝望之际，却忽见石像左臂与琵琶骨之间裂开一道细缝，再看向石像底座，此刻竟显露出一丝旋转挪动之痕迹。姚瑾顿时如梦初醒，她站起身，双手紧握石像左臂，拼尽全力转动石像，果不其然，每逢稍有转动，石像左臂与琵琶骨之间即会愈发裂开。至此，重燃希望的姚瑾再不顾及疲惫，当即死命转动石像。

        坎哩的重拳不断猛砸赵邢武的胸口与头颅，鲜血自赵邢武口中滴落，逐渐染红他身上残破的外袍。然时至此刻，赵邢武仍是一声未发，亦正因如此，专心损毁石像的姚瑾方才始终不曾分神，甚至专注得几乎忘却赵邢武的存在。

        坎哩已然察觉身后神殿有异，他回首望向神殿内，却见石像左臂已因姚瑾不断转动石像底座而摇摇欲坠。

        当下之际，于坎哩而言，已然危如累卵，他为尽速前去“解救神像”，再不顾自己如何卑鄙无耻，当即对准赵邢武裆下一通膝击。令人难以承受之痛楚顿时传遍赵邢武全身，致使赵邢武骤然无力，双手一松，翻倒于地。

        坎哩如愿得以脱身，赶忙回身向姚瑾奔去，却忽闻身后“哗”的一声，强忍痛楚的赵邢武再度扑向坎哩，趁抱住坎哩之隙，将一柄匕首刺中坎哩脊背，随后凭匕首作着力点，有如蜘蛛一般死死扣住坎哩，迫使坎哩寸步难行。

        “死！我要你快去死！”被压得久久不能挺身的坎哩拾起仅剩半截的巍灵矛，扫开赵邢武锁住他脖颈的右手，随后将赵邢武甩下脊背，矛锋猛然贯穿赵邢武小腹，凶残的他甚至将巍灵矛于赵邢武体内狠狠地搅了两搅。

        “姚将……军……”望向仍企图阻杀姚瑾的坎哩，赵邢武拔了腹中之矛，趔趄而起，凭所剩无几之余力擒住坎哩左臂，双目逐渐模糊。

        “我厌恶执念！我厌恶这令人熟悉的感觉！你这大黑虫！”坎哩怒视始终对自己死缠烂打的赵邢武，狂吼不止。

        此刻，眼见石像右臂亦逐渐生出裂痕，心急如焚的坎哩无奈再度拾起巍灵矛，对准赵邢武的胸膛猛刺而去，待赵邢武再度倒地之后，坎哩当即回身，企图尽速奔向已是近在咫尺的神殿，岂料又听身后一声怒吼：“蛮贼休走！”似是回光返照的赵邢武骤然跃起，拔了刺于坎哩脊背上的匕首，顿发千钧之力，将坎哩右足钉至地上，随之再无余力，倒地不起。

        几乎与此同时，姚瑾终究是将石像推转了一圈，随即石像双臂应声而落，紫黑色雾气自石像断臂处不断飘散而出。片刻之后，石像外层有如被剥壳一般碎裂，一块近一尺见方的紫黑色碎肉顿时呈现于姚瑾面前，如脓水般之恶臭迅速四散开来。而正值姚瑾大惑不解之际，却见那碎肉骤然散作一团雾气，飞散而去，灌入坎哩体内。

        “呃……呃啊！”遭怪雾入体的坎哩拔了右足上的匕首，随即扑倒于地，额头如捣蒜般砸向地面，悲吼不止：“不能！离开！这不是本王……消失了……不！又出现了……这不是本尊！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将本尊囚禁于海中！本尊毫无私欲……我只是想要族人活命！我只求族人可以免受涣风症之苦！我需要怀神！我需要永生！我需要不死……本尊需要蜕魄枝！何若沁！为何你要拼了命阻我！本尊不愿再被禁锢于大洋之下！求求你！我不愿……何语薇！何若沁！杀……杀你……何语薇……杀了你！”话至此处，语无伦次的坎哩已是双目无瞳，紫雾充盈于眉间，他站起身来，将手中匕首攥得粉碎，随即如闪电般奔至姚瑾身前。

        “邢武……”

        已是回过神来的姚瑾，正企图奔向早已倒地不起的赵邢武，却见此刻坎哩正怒奔而来，早已失了佩剑的她心知硬拼不得，遂急忙闪身，避开坎哩爪击，随即奔至赵邢武身旁。而眼见坎哩已是回身再度追来，姚瑾再不顾自己即将力竭，抱起赵邢武，死命向西，飞奔而逃。

        “你为什么对他……对啊……就是这样……为什么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暖意……即便是从她们身上也从未感受过……”

        顷刻间，姚瑾忽觉身后的坎哩已不再追逐她，此刻，坎哩正静立于原地，甚为安和地以泛着紫黑色光芒的双目望向姚瑾，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已经几千年了，为什么，一定要因为怀神的束缚而拒绝改变一切？伟大的怀神，我至今还是不明白，我们怀神后裔一定要忠于您的告诫而生于杀戮吗？一定要在出生之后便失去母亲吗？我明明从不痛恨她们，为什么要强迫我去饮她们的血？我永生了，我如愿永生了，如怀神般永生了，可我好渴望……这般……我本该得到的东西……我真的很羡慕这个男人……我不需要永生了……伟大的怀神……恳求您……放弃我……”

        听坎哩如此呢喃，姚瑾似有所悟，她轻轻放下赵邢武，快步至坎哩面前，随后缓缓抬起右手，轻触坎哩那张紫黑色的脸庞。

        坎哩顿时身躯一颤，双臂微抬，目光愈发温和。

        “你浴血如此之久，终生所渴望之物竟是如此平凡？”趁坎哩尚未完全抬起双臂之际，姚瑾缓缓将右掌置于坎哩头顶，随手轻抚了一番。

        两行清泪自空洞的双目中流淌而下，坎哩竟笑得如此寻常，与往日那般凶残性情截然不同，此刻，他更似一个重获人世温情的孩童，直至遍身紫色光芒彻底散尽，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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