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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盈甫淮


宋寻凝安然归来,着实令蛰伏已久的细作们始料未及,此外,数以百计的并巽阁刺客骤然于斥奸院附近密集驻守,亦迫得细作们手足无措。

        不至三日,斥奸院即恢复往日之景,不再大门紧闭,应李鸢亲传之密令,宋萱已然接下追查徐姓连环凶案之使命。此刻,莫说宋萱母女二人,纵是卞朔这等小小的男护卫亦对此心知肚明,如今之势,再度大张旗鼓地声称追查凶手,仅为引蛇出洞。然而外面的细作进不得斥奸院,无蛇可引;里面的捕役亦施展不得拳脚,打蛇无力。时至此刻,无论于斥奸院或是细作而言,皆是非常难堪之局面。故此李鸢最终决定欲擒故纵,命藏于斥奸院周围的所有并巽阁刺客悉数退离,静观其变,而继续与细作暗中博弈之重任自是再度落至宋寻凝肩上。

        烛光渐暗,不知不觉已至子时,樊崑端着食物立于门外,久久不敢叩门,料得接连两日不眠不饭的宋寻凝此刻或许正伏案而眠,他摇头叹息一声,随即回身企图离开。

        “要进便进,不必犹豫。”

        屋内骤然传出宋寻凝疲惫不堪之声,顿时吓了樊崑一跳,他轻轻推开房门,行至宋寻凝面前,却见宋寻凝正紧攥笔杆,凝视呈文,眼圈已然泛黑,双目近乎无神。

        樊崑将食物轻置于案旁,对宋寻凝劝道:“寻凝,你已是……”

        “此刻我心情不好,叫少主。”

        “啊?呃哦……少主。”樊崑见宋寻凝已困倦至此,竟仍有闲心在意自己对她如何称呼,不禁甚为无奈,只得改了口再度劝道:“依樊崑拙见,若是凶手难寻,不如索性退弃此案,时至今日,纵是断宦堂亦对此束手无策,我等又何须如此搏命?少主为此案奔波劳碌如此之久,即便将道理讲至陛下面前,亦绝不亏心。少主,断宦堂你曾进过,罗郇县你亦曾去过,你对此事当属仁至义尽。况且辽州乃“女男同尊之地”,本就被朝廷归为偏州,我等皆属后娘养,面对如此棘手之案,倒不如向西请求女军亲自化解。”

        宋寻凝听罢,亦不反驳,索性抓起案上的呈文递与樊崑:“近半月来,各地逐渐太平,凶手销声匿迹,凶案亦不再发生,各地恐慌情绪几乎自同一时刻消散,着实令人始料未及。而据我所查,凶手所出每一步棋,皆与我有所牵涉,或许,自探案伊始,我即执错了棋,凶案罪魁之所以难寻,绝非狡猾之故,或许,他与我近在咫尺。”

        樊崑接过呈文,沉默良久,终究忍不得疑惑道:“凶手数度残杀霍、周、金、萧四族,虽往复于多地,却始终不曾胆敢染指辽州以西,最终在辽州与峘水郡交界之地悄然销声匿迹,由此看来,反贼势力尚不可威胁朝廷主力。此外,凶案维续如此之久,嚣张至极,然而自你被押送至断宦堂之后,各地骤然平静,随后你安然归来,凶案却不曾再起,四州之内甚为安分,仿佛向全天下人暗示:你即为‘不敢再嚣张的真凶’。而如今,凶手与细作皆无视斥奸院任何举措,纷纷悄然蛰伏,为自己留得如此喘息之机,莫非贼人们正悄然谋划更大的阴谋?”

        宋寻凝听至此处,倦眉顿开,轻抚樊崑额头:“且算你有所长进,但或许,我等此刻已是晚了一步。”

        “铛!”

        刀锋碰撞之声骤然自屋外传来,随即忽闻院中卞朔一声怒吼:“贼徒!进了斥奸院仍妄图全身而退?速速束手就擒!”

        宋寻凝与樊崑听得外面此般声响,顿时困意全无,当即抄起兵器奔出门外,却见一个黑衣人手执匕首,正与卞朔缠斗不休,此人身手矫捷,虽仅持匕首,却可令手执长刀的卞朔束手无策。

        宋寻凝见此情形,当即佩剑出鞘,向那黑衣人吼道:“斥奸院少主宋寻凝在此!休得猖狂!”

        黑衣人此刻已是彻底占了上风,却忽闻“宋寻凝”三字,不禁大惊,当即收刀,回身跳上屋檐,企图向外逃去。

        正值此刻,飞箭入体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一支羽箭骤然刺中黑衣人脊背,黑衣人站立不稳,顿时自屋檐上跌落,随即不再动弹。

        宋寻凝走上近前,轻踢黑衣人身躯,见其毫无反应,当即回身望向樊崑。樊崑见状,一脸无辜辩解道:“我……我并非故意违抗你不许我碰弓的命令,我仅为阻他遁逃,况且我并未射中要害,他断不可能这般轻易死去。”

        “装死?”宋寻凝听得此言,顿生一丝冷笑,遂抓住黑衣人背上箭杆,猛然一拔,那黑衣人顿时“啊”地一声惨叫。

        宋寻凝把箭掷于一旁,将黑衣人自地上拽起,随后拉下覆于他脸上丑陋的面具,却不料展露而出的竟是一副年轻至几近稚嫩的男人脸庞。

        宋寻凝已然察觉此人始终紧攥左手,自适才打斗伊始,他的左手从未松开,遂用力掰开他的手。只听得“啪嗒”一声,一枚金属令牌掉落于地,上书“还苍”二字。

        宋寻凝拾起令牌端详了一番,随即问向黑衣人:“见你身手尚显迅捷,又手握如此可疑之物,不知此前始终作乱的贼人是否与你有所干系?休要妄图欺瞒于我,我并不缺令你乖乖招供的手段。”

        黑衣人似乎并不被宋寻凝所震慑,纵是脊背伤痛难忍,却始终闭口不语。宋寻凝见状,凛然道:“也罢,那便成全你。”话至此处,宋寻凝擒住他的右手,抬膝抵至他右臂之上,随即猛然向下一压。

        断骨之声过后,黑衣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斥奸院,然而惨叫过后,黑衣人仍是闭口不语。宋寻凝无奈,只得行至另一侧,擒住黑衣人左手,再度抬膝。

        “不可!我招,我全招!”在宋寻凝严刑之下,年轻的黑衣人终究不堪折磨,开口求饶。

        宋寻凝冷笑一声,随即放了手,注视黑衣人,静候她期盼已久的线索。

        “锃!”

        适才被收回的匕首骤然再度现于黑衣人手中,樊崑见他左手举刀,不禁惊呼一声:“寻凝!”当即奔至宋寻凝身前,以身为盾。

        “太/祖不朽!”一声凄厉悲吼过后,黑衣人以匕首贯穿了自己的胸膛,随即倒地不起。

        骤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得数人措手不及,樊崑圆瞪双目,脸颊抽搐,汗珠自脖颈滑落,嘴唇颤抖不止:“我……他……自……自尽……”

        翌日清晨,受命传信的丁虎携“宋寻凝突遭夜袭”的呈报,快马向断宦堂疾驰而去。三个时辰之后,自辽州边境的甫淮城下骤然传来一声巨响,守将伍翦尚未回过神来,却见亲兵罗聿慌忙奔上城楼禀道:“禀将军,自城外杀出无数不明来路之匪军,皆身着老旧甲胄,凭攻城巨弩迅速攻破了城门!此群匪军悄无声息且毫无征兆地骤然现身于城下,城外守军迎敌不及,此刻匪军已入城!”

        “攻城巨弩?!为何匪军手中会有如此规模的攻城兵械?!”伍翦当即起身拔刀,怒骂道:“悄无声息?!毫无征兆?!此等边塞,城下向东两里皆为开阔之地,竟可放敌军悄然溜至城门前,城下那群废饼莫非患了眼疾?!”

        “我们并非患了眼疾,患了眼疾之人,当属你这般轻信细作的愚蠢之辈!”一声嘲讽自伍翦身后传来,说话之人正是此前伍翦麾下斥候,其身后数十名敌军此刻亦是冲上城楼,皆身着男性官军所常备的简易辽州甲胄。

        罗聿见此情形,如梦初醒,怒火顿时满填于胸:“逆贼,胆敢在爷爷面前使奸计!”说罢,当即拔刀斩向斥候。

        斥候哈哈一笑,横刀阻下罗聿斩击,望向罗聿身后讽道:“所谓兵者诡道,尔等追随女人甘作犬卒如此之久,早已失了血气!远离战争乃男人之耻,与其伏于女人脚边作太平之犬,不如身置血泊之中作真丈夫!”说话间,一排蟠月钩齐整整地挂上城楼,敌军好似幽灵一般,纷纷跃至伍翦与罗聿身后。

        事已至此,罗聿亦再无良策,只得回首劝道:“败势已不可逆,且容罗聿护将军离开。”

        望向已将城楼合围至水楔不通的敌军,伍翦背靠罗聿淡然一笑:“不必勉强,你此前已失了左臂,如何护我周全?此城已破,我尊严难保,纵使得以苟活,终遭天下人耻笑,我不如先思索一番……如何在死后向先皇请罪。”

        “将军,恕罗聿直言,古往今来,鲜有成仙者,且皆为女人,您何谈见先皇。”话至此处,罗聿苦笑一声,随即右腕一抖,奔向敌军。

        刀光四起,鲜血与头颅填满城楼。

        “实乃遗憾,直至战死之前,我方才知晓,为何男人渴望战争。”不消半柱香的工夫,城楼内甫淮守军已仅存伍翦一人,面临眼前绝境,伍翦毫无悲伤之意,反而愈发兴奋,他拾起罗聿尸体手中佩刀,手持双刀笑望眼前众敌:“战死沙场,此般终局甚合我意,你所言极是,女人终究无法理解男人对血腥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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