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孩子

　　李大夫本名李涓生，外乡人，三年前流落杜家村，便成了杜家村的一个坐堂大夫。
　　说是坐堂，其实也不过是间草庐，堂内拢共就他一个大夫，旁的药僮两个，往来看病的偶尔会有旁边几个村的人，不多。
　　早先瘟疫起时，李涓生尚能应付一二，可病人一多，疫症便越发棘手，且一个比一个严重，渐渐地，也就出了李涓生的能力范围。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把发病的人送出村去。
　　也正因为李涓生如此果断地壁虎断尾，才使得杜家村能保持生力。
　　要知道，这一带原本是有四个村子相连的，可瘟疫一起，周边的村子就接连死人，最终硬是一个都不剩，阖村全灭。
　　而杜家村因为有李大夫提前布局，控制出入的人员，所以至今也不过亡故二十多人。
　　听到李大夫如此介绍，沈轻灵再度抬袖一礼，说。：“晚辈不会让李大夫您难做，您如果不信晚辈，晚辈可以在村中单独寻一处屋子，治不好病人，绝不出屋。”
　　“你可知道在我们这儿病人……都是什么下场？”李大夫问。
　　“当然知道。”沈轻灵点了点头，解释道：“不光知道，晚辈还从毒龙沟里抬回来三个杜家村送出去的病人。如果晚辈能治好他们三个，想来李大夫您就能更相信晚辈一些。”
　　听到沈轻灵如此笃定，李大夫的眼眸中闪烁了一阵光亮，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说：“让你进村救人可以，但那三个病人不能进来。村里现如今是没有病热巴的，让他们进来，则会给村里带来无限的麻烦。即便你就是能救活他们，我也不会拿其他人的命去冒险。”
　　眼见李大夫如此固执，沈轻灵也就不再强求，只说道：“好，倘若晚辈能救好其他人，自然也能救好外头的三人。不过他们情况危机，不能久拖，所以晚辈希望李大夫可以允许晚辈将村里炮制的药物送出村，给那三人服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要我们的人帮你送药？”李大夫拧着眉头问。
　　“晚辈的意思是，希望李大夫你能提供给晚辈所有的药材，而晚辈给村子里的人如何治病，外头三人就得享受同样的待遇。”沈轻灵解释道。
　　“荒唐！”李大夫怒而拂袖，“村里的药材都是有限的，你拿去救护外头那些病入膏肓的人的话，要是村里的人得了病，该如何是好？”
　　沈轻灵却没有继续就这件事往下说，而是转口道：“而且晚辈那还有一个受了外伤的病人，晚辈希望李大夫能在晚辈救治其他人时，帮晚辈为他疗伤。”
　　“什么样的人？可有抑病的症状。”李大夫再问。
　　不管在什么时候，李大夫似乎总是以杜家村人的安危为第一位。
　　“晚辈向您保证，他没有半点疫病的症状，只是求您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救活他。”沈轻灵合袖施行大礼。
　　“他们是你什么人？”李大夫又问。
　　沈轻灵摇了摇头，说：“非亲非故，平水之交。但医者仁心，救人哪里问得了那么多？晚辈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
　　至此，李大夫总算同意沈轻灵进村，同时也同意了沈轻灵用村子里的药材去救村外那三个濒死的瘟疫病人。
　　村里头的百姓们听说来了个新的大夫，还是个女大夫，不少人都十分好奇，可惜沈轻灵住的那间屋子，被几个高大的壮汉守着，外人进不得，里头的沈轻灵也出不来。
　　开始几天，村里并没有新的病人出现，所以沈轻灵只需要将那些从李大夫手里拿来的药一一炮制煎熬，然后又转托门口守着的壮汉送出村去，给那三个躺在村外的人服下。
　　然而到第四天时，村东头突然爆发出一道哭声。
　　院子里的沈轻灵倚在墙边，抬脚张望了一眼，心说，大概是有新的病人出现了。
　　果然，一炷香的时间后，沈轻灵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四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将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抬了进来，几个人将人往地上一放，立马撒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见状，沈轻灵也不难为他们，缓步走到少年跟前，一边检查少年的症状，一边以小木棍拨开少年的嘴。
　　“李大夫，这人病了几天？什么时候开始有症状?”沈轻灵望闻切之后，扬声冲着墙外喊道。
　　院墙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正是李大夫的声音。
　　李大夫这会儿果然等在外头，显然是担心沈轻灵要问诊，而没有人回答。
　　“这孩子名叫岁生，三日前开始食欲不振，大便干结，直至今日突然晕厥过去，面红耳赤，喉咙肿胀，俨然是瘟疫的征兆。”
　　“他的家人已经被我关去了牛棚，那三人要被关在牛棚里面至少观察十日，才能放归。”
　　此刻，李大夫的声音显得格外疲倦。
　　看多了生死，李大夫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为这群人谋取生机。
　　“辛苦李大夫了！”沈轻灵谢了一句，转头将岁生扛进了屋里。
　　喂药只是其中一步。
　　像岁生这样腹中干结的病人，还需要在寻常药方中加一味酒大黄来泄热通便，同时，因为岁生又有些喉咙肿胀，所以还得以川楝子、龙胆草二物来泻其肝经湿热。
　　夜里，沈轻灵给岁生擦了好几遍身子，又喂了三四回药。
　　可岁生总是不醒。
　　其身上的热症也一直没有消退。
　　无奈之下，沈轻灵只能守在岁生床边，时时刻刻照看着，并依照着岁生随时在变的外症来增减药物。
　　好在，后半夜岁生总算是醒了。
　　尽管他现在还是不能开口说话，意识也有些模糊，但总归是睁了睁眼睛，动了手指，而且沈轻灵说什么，他也听得到。
　　如此一来，更证明沈轻灵记忆中的这副药的确有用。
　　沈轻灵将这个消息通知墙外的李大夫之后，李大夫明显开心欢喜了不少，并说道：“沈娘子你还要什么药，尽管吩咐，便是求，我也会帮你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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