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伊比利亚香肠炒蛋和面片汤

斗转星移，今天已经是立冬了。此时，下午已经过半，在回复了十几封海外客户公司的邮件之后，慕雪接收到认证公司发来的审核计划。此时她的助理正在休年假，于是她亲自翻译、校对、检查完审核计划的译稿之后，又给各部门负责人发了一封邮件，逐一列明了各部门需要准备的事项和相关文件资料，标明了公司内部检查准备情况的日期，并附上相关文件。
  忙完这些，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往西侧望去，藏蓝粉紫深蓝色的晚霞美得摄人心魄，慕雪突然想起刚来这个城市的那一年。
  那时，她研究生刚刚毕业，顶着名校生优秀毕业生的光环，她内心里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想象，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感觉世界就在自己手中，可以随时大干一场。但…，但留学回来的她，已经错过了国内的秋招；积极投递简历、经历几轮笔试、又参与了几家大厂的面试后，慕雪发现，原来可以跟自己竞争同一个岗位的人，竟然一点都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多到充分体现了人口大国这一特点。她在短短的几周内，辗转国内南北几大城市，飞机、高铁票攒了一沓儿，但还是没有拿到任何一个让她心动的offer。不是工作时长太变态、实现不了work-life  balance，就是起薪太低、目光所及未来涨幅也极其有限，再不然就是研发压力很大、大到可以反向冲销掉那些看似诱人的安家费和股票。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流水般逝去，工作却一直没有定下。
  如此反复失望失望又是失望的几个月之后，灰心丧气备受现实重创的慕雪已经逐渐放弃了要找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工作的想法，精神也逐渐萎靡，甚至动了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远离一切同学群、面试群、招聘网站、公司笔试网页、心理测试网页……等的念头。
  几轮思想斗争下来，她心里抱着已经是成年人不能让父母继续操心的最后一点坚持，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来到了现在所在的依山傍海的城市，这个有哥哥慕雨在的地方。
  现在的慕雨早已成家生子，翻开了人生的新篇章。但四年前国内TOP2学府直博毕业的哥哥，还是单身一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且以第一作者发过不少篇论文的他，在校期间结合所学发明了一个极具创新性和应用价值的工具并申请了一项专利，随后这个工具被该行业多家企业先后引入应用。有如此过人的扎实履历且实力深厚又颇有创新精神和应用眼光的慕雨，在还未毕业前，已经收到了不少单位和企业主动抛出的橄榄枝，经过各方面综合考虑后，他选择入职了一家效益好待遇好的高新科技行业国企。
  在有了稳定的收入后，他用自己的之前的积蓄付了首付买了一套郊区靠山面山的独栋单元大平层，北面可观山，南面可听海，东可等日出，西可赏日落……
  那天慕雪下了飞机，又坐地铁，一个小时后后，出了地铁站，就看到自动扶梯边刚下班不久正在耐心等她的哥哥。
  待慕雪下了扶梯，慕雨如往常一样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说了句“来了？今晚我下厨，给你接风，做你最爱吃的香辣蟹，今天早上我现找人订了一箱刚捕捞上岸的梭子蟹，一会儿我们到家后他们就能给送来。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家里东南角带独立阳台和卫浴的套间，以后就是你的房间……”慕雨带着慕雪边走边介绍小区周边的设施，一句也没有提工作的事情。
  坐电梯来到顶楼十层之后，慕雪从北侧中间的电梯出来，直接来到入户门的外边。慕雨指纹解锁后，两人一起走入室内。
  慕雨把公文包放到入户玄关的齐腰鞋柜台面上，从鞋柜拿出一双新的淡紫色拖鞋，递给慕雪。慕雪在玄关旁的印尼藤条编织坐面的樱桃木长凳上坐下，换下了鞋，起身往室内走去，只见南侧的足有三个普通主卧大小的起居室只有一长排深灰色的北欧积木模块沙发，沙发上还有覆着一本最新版的英语期刊，窗外隔着几排独栋别墅楼和一条散步道，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慕雪兴奋地打开南侧窗户，盛夏闷热的风带着淡淡的海水咸香呼地就打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慕雪入了迷一般望着大海，慕雨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看房时的情景，他第一次看到景致和视野如此时，也是痴痴地呆看了好一会儿。从小生活在内陆地区的兄妹俩，小的时候就很想去看看大海，但由于父母工作繁忙，两人直到上了大学后才第一次看到大海。所以当初看到这个房子后，慕雨颇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想想以后可以看日升日落，潮起潮落就觉得美好得不要不要的，于是，他马上仔细地考察了周围的交通、学校和生活设施，很快就买下了这里。
  看慕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吹着风趴在窗边自得其乐的样子，慕雨放心地去了厨房，开始准备今晚的晚饭。梭子蟹对半切开，炸过后沥干油分，接着另起锅加厚油，加入蒜末煸香，接着下辣椒段、花椒，微微一炸，再下入细细的野芹段和洋葱瓣，加各种调料后，放螃蟹炖煮；另起一锅，又开始做炸虾仁、避风塘皮皮虾、炒蛏子、清炖蛤蜊汤……

  最后，慕雨又做了一盘东北拉皮，放了满满的瘦肉丝、黄瓜丝、胡萝卜丝、鸡蛋皮丝、焯熟的木耳丝，这是兄妹俩从小最爱吃的一道凉菜。
  几分钟后，慕雨陆续把菜端到有着宽大桌面的两米三长的黑胡桃木支架桌上，在桌子两侧摆上两个手绘刺猬陶瓷筷托（一个水滴型，一个卷毛型，），在筷托上放上两双筷头上嵌有青蛙图案的红檀木筷子，几个月白色的深汤盆里放着各色海鲜，凉菜放在气泡宽沿帽形水晶玻璃钵中，一桌子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吃饭了~”慕雨叫道。
  “好~”闻到久违的家常饭菜香味的慕雪，褪去脸上若有似无的薄薄一层阴霾，欢快地回答道。
  ……
  慕雪就在这样一个与自然为伴、观日听浪的家里，远离人迹，无所事事了几个月。每天冰箱里都有新鲜的水果，她从樱桃、西瓜、玫瑰葡萄、青提、晴王葡萄、荔枝吃到国光苹果、秋月梨，再到砂糖橘、春见耙耙柑、龙眼、车厘子，从来不吃水果的哥哥每天总是不忘把冷藏放满各类水果，连牛奶、酸奶、饮料和蛋糕甜点也是换着样儿买，诸如草莓牛奶、香蕉牛奶、巧克力牛奶、咖啡牛奶、燕麦牛奶、坚果牛奶、香草冰淇淋牛奶，橙汁、菠萝汁、桃汁、葡萄汁、胡萝卜汁、西梅汁、果汁气泡水、沙棘汁、荔枝果汁，芒果芝士蛋白鲜酪酸奶、白桃乌龙乳酸菌饮品、芦荟味酸奶、瓶装AD钙奶、草莓蓝莓树莓芝士酸奶，芒果椰丝磅蛋糕、巧克力栗子磅蛋糕、核桃咖啡磅蛋糕、榛果杏仁费南雪、橙皮黑巧司康、肉桂苹果司康、树莓果酱馅儿布列塔尼蛋糕、柠檬可露丽、栗子酥、杏仁奶油馅儿国王饼、淡绿色豆绿色层叠的牛油果椰奶软心切块蛋糕、丝毫不甜腻的凤梨酥、杨枝甘露爆浆切块蛋糕（日式戚风蛋糕的夹层里有手剥西柚粒、Q弹西米粒、香浓小台芒芒果粒）、芒果厚片卷成朵朵玫瑰形的淡奶油切块蛋糕（松软湿润的戚风蛋糕上有芒果粒层、百香果芒果啫喱层）、茉莉酸奶慕斯蛋糕切块（中有白巧克力脆层、酸甜柚子酱层，牛奶巧克力慕斯中有清香入骨的窖制茉莉香气）……
  早上起来的时候，餐桌上总是摆着各式各样的早餐，有时候意大利松石绿古典玫瑰平盘里放着法式吐司配黄油煎香蕉片配希腊酸奶，有时候法式复古燕子花边白盘里是酸奶油葡萄法棍配炒饭和切片的猕猴桃，有时候是两块手掌大小的自家制开心果巧克力曲奇或夏威夷果燕麦肉桂曲奇，配上冰美式、橙香肉桂拿铁、牛油果苹果橙汁、大颗蓝莓气泡水等补充维生素的饮品；周六周日休息的时候，早饭一般是中式的，比如玉米胡萝卜笋干排骨汤、虾仁蟹肉姜丝瘦肉砂锅粥、桂花酒酿糯米圆子红豆粥……
  偶尔深夜点个夜宵吃吃，什么云南昭通牛肉小串烧烤、四川凉山小猪肉串烧烤、麻辣小龙虾拌面、牛油果炸鸡、看着电影想哭了就大声哭一哭，反正房间的隔音相当好，而且就算哥哥听到了，也不会像父母一样忧心如焚得不能自抑。
  有时候睡到日上三竿，不吃早饭，不吃午饭，只下午吃些水果，晚饭和慕雨一起吃。其余时间，或看剧或看漫画，总之是隔离一切社交网络、一切跟找工作相关的人、事、物……像夏天打开冰箱冷冻柜那一瞬的寒气缓缓从窗缝扑进室内，慕雪被突然的冷气激得打了一个喷嚏，她连忙关掉窗户。
  在纱粉色白色相间的条纹羊毛衫外面，套了一件白底黑色描边的廓形小香风外套，（看起来颇薄、似乎不能抵抗室外的寒风，实则内有保暖的白鹅绒内胆、不仅保暖保温隔热，触感还十分细密柔软，是慕雪今冬最喜欢的短款外套），接着又围上干枯玫瑰粉的软糯山羊绒围巾，戴上外侧有一只刺绣小兔子的白色耳罩，慕雪小步快跑到办公楼旁边的停车场，驱车前往湖边的六沐食堂。
  十分钟后，她走进店里，在面朝湖水的窗边吧台位落座，扫码下单了伊比利亚香肠炒蛋，胡萝卜沙拉，墨江古种紫米米饭，并一碗野生有机蓝莓原浆拌酸奶。吃完这些，慕雪还觉得意犹未尽，大概也是今天工作量有些太大，她又点了一块巧克力香蕉奶油挞。香蕉偏低的甜度，配上略有些苦味的巧克力粉，很好地平衡了易让人感觉甜腻的奶油。结账的时候，她又打包了四瓶蓝莓原浆，这个略有自然甜的清爽果酸味，很对她的胃口；而且蓝莓富含花青素、维A和B-胡萝卜素的，她也小小地希望能缓解一下她这种长期用眼族的视力情况。
  ——
  结束一天营业的森久，到家时已届九点，向来晚饭都是一碗沙拉解决的他，今天被突然降低的温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受了些风寒，此时，想喝碗暖呼呼的汤。于是，他检查了一下冰箱的存货，拿出一个西红柿，一颗土鸡蛋，还有一半一人份的面片。起锅煮开水后，先加入洗净去蒂的西红柿块，再把提前打散的鸡蛋沿锅边倒入，大约十秒后，待鸡蛋稍微有些成型后，迅速用筷子打散，最后倒入面片，煮了个五六分钟。关火，装入釉下彩的圆形青瓷汤碗里。
  餐厅的亚光白岩板面樱桃木长桌上，已经放了一盘草莓菠萝猕猴桃拼盘，是森久趁煮面片的时间洗净、去皮、切好装盘的。解开驼色的围裙后，森久端着汤碗走到桌前，打开餐桌上的4K超高清短焦智能投影仪，继续追他的卷福。
  距离这部剧上映已经五年，每天忙于学业忧虑工作的他，从来没有时间好好放松下来，享受一下无所事事的闲暇。那种无目标的生活，一直离他很远。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社会定义的世俗鞭子下，奋力奔跑，什么时候什么年纪什么阶段该做什么，都被规定地清楚明晰，容不得一点差错和怀疑，而森久也从来不疑有他。直到围墙坍塌，他才发现，人生还有别的活法，也可以有别的活法。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最好的人生路线，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他她的一切都不可复制，最好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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