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前世·飘渺篇】“人族或妖族，你都是阿离”

苍流音发觉，最近身边总是出现一些可疑的迹象。

        有一天晚上，他半夜觉得热，故意将被子踹到床底下，第二天早晨睁眼，那被子完完整整盖在他身上。

        他起晚了，忘记给一水喂早饭，中午爬起来一看，装猫粮的碗里躺着几只小鱼干，一水已经撑到吃不下了。

        他在路上闲逛，碰到女弟子去后山摘了几朵花，顺手送了他一枝，第二天早上一看，放在窗口的花不翼而飞，连花瓶都消失不见。

        他去厨房想做些甜点，厨子告诉他最近宗门里没糖了，过几天才到下山采购的日子。第二天，那厨子遇见了他，又跑过来说，一大早他们从橱柜里翻出了几罐糖，新鲜的，大概是前段日子买来，放的位置太偏所以忘了。

        苍流音心念微动，一天晚上去山下买了十来坛酒，大半夜坐在屋顶上，抱着一水强行陪他喝酒听他絮叨。

        喝着喝着，他脑袋有些晕，捂了下脑门，怀中空酒坛从屋顶上滚下去，撞在地砖上碎成一片一片，他自己也坐不稳，身子一歪向底下栽倒。

        掉到半空中时，一双手将他稳稳托住，几个飞旋之后，来人抱着他落在一株木槿树下。

        夏离渡脸上戴着面具，低头看见苍流音脖颈间漫开的晕红，双臂紧了紧，将他抱回房中放在床上。

        给人脱了靴子盖上锦被，他在床前坐了片刻，起身要走，方才还醉着的人，却伸手拽住他衣袖。

        苍流音睁开眼，脸上仍然布满酒后的浅红，一双眸子却格外清亮，说话时字字清晰。

        苍流音唤他，“阿离？”

        夏离渡全身一僵，下意识就要甩开他落荒而逃。苍流音却坐起身将他紧紧抓住，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已经笃定他的身份，“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夏离渡别过头，隔着一层面具，声音闷闷的，“师尊，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让我走吧。”

        苍流音下了床，如今的夏离渡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一张黑色铁制面具挡在脸上，冰冷又疏离，让别人窥不见一点他的情绪。

        苍流音抬手欲揭他面具，“为什么要戴面具？你的脸怎么了？”

        夏离渡几乎有些惊慌了，一挥袖将他的手拍开。

        脆响过后，苍流音捂着手腕叫了声痛，果然，本想翻窗逃跑的人顿住脚，扭头往他手上看了一眼。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苍流音闪身过来揭下他的面具，底下那张脸是与面具一般的纯黑色。

        夏离渡双手捂住脸，倒退两步抵在窗框上，颤声道，“别看我。”

        苍流音久久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握住夏离渡的手，将面具放回他掌心，“这就是你藏起来，不肯见我的原因吗？”

        夏离渡一只手捂着半张脸，不敢抬眼看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握紧了面具，转身又想翻窗出去，苍流音抓住他手腕，“你还是要走？”

        将面具重新戴到脸上，夏离渡并未回头，只道，“我现在像个怪物，你别看，让我自己呆着好吗？”

        如果可以，他宁愿苍流音只记得他以前的样子。

        苍流音有所预感，要是今天让他走了，或许以后想要再见到他会很难，于是将他抓得越来越紧，轻声道，“你不是怪物。”

        夏离渡心中一跳，方才的恐慌焦躁，似乎因为这句话停滞了一瞬，他摒住了呼吸，安静听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苍流音并不知道夏离渡经历了什么，但对方变成现在这样，他想过程一定不好受。

        刚才只是匆匆一眼，他只来得及看清长在对方脸上的似乎是鳞片，夏离渡跟他提过，他的母亲是鲛人，或多或少，这件事和他的鲛人血脉有关。

        苍流音道，“不过是一张脸而已，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你都是阿离。能不能别走了？这些天，我和阿凌一直在找你。”

        夜风从窗户穿入，撩起两人鬓边长发，夏离渡转过身，低头看着苍流音。

        苍流音心知他被自己说动了，小心翼翼抬手，像是怕将他惊走了一般，慢慢揭下他脸上的面具。

        夏离渡的脸被鳞片爬满，依稀可以辨认出五官的模样，那些鳞片层层叠叠密布，就像寄生在他脸上的小虫子。

        夏离渡照过几次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多恶心，他伸手捂住苍流音双眼，低声道，“别看了。”

        一只温软的手搭在他脸上，在那对尖尖的耳朵上抚摸，苍流音双眼仍然被他捂着，夏离渡只能看见对方红唇开阖，“我们去灵枫谷找药，会有办法的。”

        夏离渡低头看他，各种情绪再难以掩饰，全都漫上双眼，可惜苍流音现在看不到，就算看到了，现在的他也读不懂。

        夏离渡现在的样子，他自己照镜子都觉得都想发吐，可是苍流音不怕，也并不嫌弃。

        他喉结滚了滚，苍流音正等着他说话，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十多名弟子举着火把，为首那人正是慕容楠。

        夏离渡披着斗篷脸上长满鳞片，众弟子一时间没认出他，以为是什么妖怪跑进来。

        慕容楠旁边一名猴一样精瘦的弟子，指着夏离渡嚷嚷道，“我就说最近宗门里像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总算逮着了个现行！少门主，你看我没骗你吧！”

        慕容楠一看，苍流音正和那怪物站在一起，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的姿态，不由瞪着他道，“你又把什么东西引进我们临澜门了？这怪物是你招来的？”

        苍流音蹙眉，转身将夏离渡护在身后，冷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这人是——”

        他还没说完，肩上搭住一只手，夏离渡看了眼屋内气势汹汹要上来拿他的几人，往后退了半步，翻身跳出窗户。

        他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苍流音不介意，不带表宗门内其他人不介意。

        苍流音气急，连忙跟着他跳出去，却见四下里只有花树飒飒响动，半点不见夏离渡的影子。恐怕他方才跳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用遁空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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