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前世·师徒篇】正邪不同道

近日临澜门来了两位客人，慕容宫带着慕容楠整日陪伴客人在宗内游览，四人所到之处，练剑的弟子们无不伸长脖子好奇观瞻。

        无他，这两位客人，最近在仙门百家中声名鹊起，众弟子多少有所耳闻，此时就想趁机瞧个新鲜。

        苍流音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热闹，当即带上两个崽打算来一次巧合的偶遇，走到殿宇前一处弟子练剑的平地，方才看清楚传说中的那对绝色兄弟。

        那两人都身穿重宵门绛紫色道袍，在周围一群白衣弟子中很是惹眼。

        一人低眉颔首摸了摸慕容楠的头，面带笑意与他说话，想必是哥哥萧镜。另一人怀中抱着把剑，对着不远处练剑的临澜门弟子，正和慕容宫你一言我一语，应当是弟弟萧寒。

        这两人是双胞胎，身量相当，长相都是一般的俊逸夺目，只不过气质截然不同，第一眼看过去，绝不会将他们身份弄反了。

        萧镜站在最外围，苍流音三人走过去时，听见他与慕容楠的对话。

        萧镜道，“要是九芒山底下那只怪物跑出来了，你怕不怕？”

        慕容楠道，“不怕，反正有我爹扛着。”

        萧镜道，“要是你爹扛不住呢？那个怪物，可是见人就杀，而且最喜欢吃小孩。”

        慕容楠缩了下脖子，“我不知道！那……那就叫我爹带着我赶紧跑！”

        此话说完，苏景凌默默低下头抚摸一水，夏离渡则是一声冷哼——瞧你那点出息。

        苍流音在旁边站定，听了一会儿，打断道，“阁下也知道九芒山吗？”

        萧镜转身看他，点头笑道，“不错，我和阿寒此次前来，正是因为九芒山封印松动，想请慕容门主加入，与我那边的人一起去加固封印。”

        苍流音惊讶道，“没记错的话，九芒山在妖界吧？阁下难道想要集结一帮剑修，闯入妖界加固封印？”

        萧镜颔首，神色颇为无奈，“我也知道此举危险，但是九芒山底下镇压的东西，若是逃出来了，无论对妖界还是人族，都是一场劫难。”

        苍流音了然，妖界现在乱的很，但凡有点能力的妖怪，都可以占山为王各自为政，尚且没有出现一个绝对强势的妖怪，能将整个妖界的势力收拢归为一盘。

        眼下九芒山异动，那些零零散散的妖怪头子每天你打我我打你，谁都不愿意去管自己地盘以外的事，最后竟然只能依靠人族剑修插手，这情形多少有点滑稽。

        旁边慕容宫与萧寒似乎在争论，苍流音在这儿闲聊半天了，也不见他们转头看一眼。好奇之下，他往那边走了走，慕容宫看见他，率先止住话头。

        萧寒顺着慕容宫视线看过来，目光在苍流音和苏景凌身上短暂停留，落在夏离渡身上，眯了下眼。

        萧寒走上来，高大的阴影压在夏离渡肩上，一只大手捏住他下颔，抬起他的脸认真看了看，“你叫什么名字？”

        夏离渡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挥开下巴上那只手，往苍流音身边靠了靠，“跟你有关系？”

        苍流音挡在他面前，信口冒认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阁下从前见过他么？”

        方才萧寒只是匆匆扫了苍流音一眼，此时才认真打量他，“你徒弟？”

        苍流音点头，萧寒又瞥向他背后的夏离渡，“没见过。”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场其余人很快揭过，慕容宫负手走过来，“流音啊，你们来的正好。方才萧寒问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要不要听来看看？”

        苍流音笑道，“那是自然。”

        一行六人往台阶下面走，慕容宫将萧寒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从前边陲地带有一个小国，小国附近遍布很多蛇妖，这些蛇妖不仅喜欢吃活人，而且长相凶恶力大无穷。”

        “小国中有一位修为了得的道士，专门为国人斩妖除魔收拾蛇妖，因此受到百姓的顶礼膜拜。”

        “可是有一天，道士杀死一只千年蛇妖之后遭到诅咒，他的脸上长出蛇鳞，眼睛变成竖瞳，舌头变成蛇蕊，还继承了蛇妖才有的凶悍蛮力。”

        “原本对他推崇备至的百姓，看见他变成如此可怕的怪物，都仓皇逃窜避之不及，甚至拿起武器联手围攻他，将他逼出城门，让他与城外山林中的野兽妖怪为伍。”

        “道士百般辩解，说自己虽然外在变成了野兽，可是内心依然清明，绝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

        “可是百姓并不相信他，都说道士本来就修为了得，现在还附带了蛇妖的蛮力，他胸腔里跳动的到底是人心还是兽心，谁又能知晓？万一某一天道士发了狂袭击人群，恐怕谁也阻止不了他。”

        “于是百姓们还是坚定的将他关在城门外，无论道士怎样在外面担保痛哭，就是不放他进来。”

        说完故事，慕容宫转向苍流音，“如果你是这个道士，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苍流音余光一瞥，夏离渡和苏景凌站在他左右，皆低头思考起来，显然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他心中好奇，应道，“不如我们先问问在场的小朋友，看看他们怎么选？”

        他话音一落，慕容楠兴致勃勃地跳出来，高声道，“那自然是想办法让城里的人开门啊！那道士外形变成了野兽，可心里还是个人，怎么能跑进山林跟真正的野兽混在一起？”

        萧镜笑道，“可是城里的人既然已经将你赶出来，就注定不会再为你开门，你再怎么坚持，也不会打动他们。”

        慕容楠纠结一会儿，又改口道，“要是他们不开门，那就让道士进入深山老林去算了。要么进城要么进山，两者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萧寒道，“你和你父亲的回答，大体上差不多。”

        萧镜见另外两个小孩没有说话，其中一人怀里抱了只白猫，粉雕玉琢的俏脸煞是让人喜欢，于是走过去轻轻拍了下苏景凌后背，“小朋友，你怎么想的？”

        苏景凌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我是那个道士，自然要想办法进城。”

        萧镜摇头，提醒道，“方才已经说了，城中百姓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进去。”

        苏景凌目视前方，五指陷入一水后背的软毛中，“我觉得，百姓不让我进去，是因为心中对我存有疑虑，那么我只需向他们证明，我始终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好了。”

        萧镜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证明呢？”

        苏景凌道，“刚才不是说，我自身的修为很高，又拥有蛇妖的蛮力吗？那么我可以用这种力量去猎杀更多蛇妖，城中百姓知晓我的所作所为，时间一久，自然会相信我是友非敌。”

        萧镜与萧寒对视一眼，萧镜道，“这个想法，倒也不错。”

        苍流音心中有了计较，一只手搭在夏离渡肩上，卷着他几缕发丝玩儿，“那你呢？”

        夏离渡启唇，“我……”

        他突然停住没往下说，苍流音越发好奇，催促道，“你什么？”

        夏离渡抬头看他，“我怕我说了，你不喜欢。”

        苍流音笑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夏离渡收回目光，慢悠悠往前走，“你们方才说过，那道士道行高深，身负蛮力，而城中百姓都是普通人，能力远在他之下。”

        苍流音道，“不错。”

        夏离渡道，“既然如此，那道士岂不是自己困住了自己？我若是他，就直接打入城中，将曾经辱骂我驱赶我的人杀死，这座城我想进就进想走就走，还需要经过他们同意？”

        话音一落，方才在旁边闲聊的几人转过身，几道视线全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萧镜道，“小朋友，你的口气是不是有些狂妄了？要是城中所有人都曾凌辱过你，那你……”

        他还未说完，夏离渡不紧不慢道，“那就将整座城的人杀光。”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周围几人却不由皱起眉头，萧寒语气冷冽，“你这算什么？人伤你一寸，你就还他一尺？大开杀戒蓄意报复？”

        夏离渡道，“按照你们讲的故事，是这群人不念旧恩舍弃我在先，他们能背叛我伤害我，为什么我不能报复他们？既然他们怀疑我会对他们不利，那么把人杀了，就不用再纠结是怀疑还是相信了。”

        说完看了一眼苏景凌，“难不成被视作异类之后还要竭力讨好，卑躬屈膝妄想融入他们才是对的？”

        四下里无人应答，良久，萧镜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只是这次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小朋友，你多大了？”

        夏离渡道，“十三。”

        萧镜略微点头，若有所思，“十三……”

        萧寒负手朝他走了两步，“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一副命令人的冷硬口吻，夏离渡本不想理他，他却直勾勾盯着夏离渡的脸，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眼睛旁边那点泪痣。

        夏离渡心中一动，在萧寒转身离开后，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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