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半年时间

魏老爷子看着魏琛出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遇上陈黎的事，魏琛怎么就这么不精明了？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和别人姓。
  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更加明显了。
  不过魏老爷子在知道自己有曾孙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开阔了，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然而，这一次抢救确确实实耗费了魏老爷子余下不多的生命力，身体差了很多。
  尽管半个月后，魏老爷子出院了，然而在家的时间多半都是躺在床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魏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魏老爷子自己也有感觉，于是就非常抗拒去医院，好像每次去医院，他的生命力就要被耗费一些，出院的时候人更累。
  他在害怕，害怕某次去医院，就再也出不来了。
  魏老爷子也顽强的在和病魔作斗争，后来进了几次医院，医生就发了几次病危通知单，最终魏老爷子都是在鬼门关里溜了一圈，然后又回上来了。
  魏桦为此帝都和魔都来回跑了几次，当然，魏桦也是愿意白跑的，他也不希望魏老爷子去世。
  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的拥有者魏老爷子不希望自己去世，他的孙子们也不希望他离开，
  然而，当死神降临的时候，谁也无法与其作抗争。
  半年后，魏老爷子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这一次，出来的时候，医生脸上不再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而是异常的沉重。
  “节哀。”医生充满歉意的和手术室外的家属说道。
  这不是一个很意外的消息，随着魏老爷子这半年来了，一次又一次进入医院，并且一次又一次的接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魏琛他们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了。
  然而，就算准备做的非常的齐全，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于所有人，都是一个打击。
  魏桦再一次从帝都赶回来，这一次，他不用再匆匆赶回去了，魏老爷子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没有一个人哭，他们只是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站了很久很久。
  这一刻，来的这么的不真实，不真实的就好像是活在虚幻里一般。
  魏老爷子的遗体被医生推了出来，面上盖着白布，永远的走了。
  不管他生前做了什么事，都在他闭上双眼的这一刻，和他一起消失了。
  ……
  这天，天上下着细雨，雨小的甚至看不见雨丝，然而地板上确实湿漉漉的，告诉众人，现在下雨了。
  这天，也是魏老爷子的遗体告别式。
  魏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是在魔都的一座墓园上举行的，魏老爷子的这一生，也是充满传奇，政商军三界都有人过来为魏老爷子送别。
  魏琛、魏彦和魏桦，三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守在魏老爷子的遗体旁，以孙子的名义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他们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是很伤心，但是真正的情感，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魏老爷子的遗体被推进火化炉的时候，雨似乎下大了，像一条细线，在空中斜织着。
  兄弟三人坐着等魏老爷子的骨灰出来，期间，没有人说过一句话。
  世界都好像变得沉默了，静默着，静默着。
  半个小时？又或许是一个小时？雨一直下不停。
  魏老爷子的骨灰出来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让他们上前看一眼，这也是最后一眼了。
  一个人最终化成一捧灰，就此和这个世界作别了。
  最后是兄弟三人亲手将魏老爷子的骨灰葬下去的，魏老爷子终于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天的雨，一直下到深夜，才停了。
  魏家可以算是一个大家族了，作为魏家的当家人，魏老爷子去世了，却没有任何财产之争，魏家人就安安静静的让魏老爷子离去了。
  送别魏老爷子的那天晚上，魏琛抱着陈黎，抱了很久很久。
  魏琛对魏老爷子的感情很是复杂，有孺慕，也有恨，有尊重，也不耐。
  但终究，魏琛是魏老爷子一手带大的，魏琛身上的众多本事是魏老爷子教授的。
  这个人是他的爷爷，是他年少世界里的天。
  然而现在，他的爷爷走了，他年少世界的天，塌了。
  仇恨和不耐便是随着魏老爷子走的时候，一起消失了。剩下的是尊重，孺慕和往后日子里无尽的怀念。
  这个夜里，陈黎陪着魏琛直至天明，没有出声安慰魏琛，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魏琛的身边，在魏琛最需要力量的时候，给魏琛力量。
  天终于亮了，窗外的雨也停了。
  逝者如斯，而生者，还要继续活着，也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一夜的时间，也足够魏琛将痛苦沉淀，他让陈黎去睡之后，就去了魔都郊外的监狱。
  不管如何，魏振雄有必要知道魏老爷子已经去世的消息。
  魏振雄没想到魏琛会来看他，正想开口取笑魏琛几句，却看到魏琛手臂上绑着的白花。
  当下里魏振雄马上就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魏琛，似乎希望魏琛开口和他说，这白花是不小心粘上去的，魏老爷子还活的好好的。

  魏琛开口了，说的话却不是魏振雄想要听。
  “爷爷走了。”魏琛说，因为这段时间长时间的熬夜，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骗我是不是？”魏振雄笑，而后又疯狂的拍着自己面前的玻璃，面目狰狞的说道：“魏琛，你他妈的骗我是不是？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魏琛面上的表情不变，只是将魏老爷子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找他说的话，转述给魏振雄听。
  “爷爷，让我转告你。”魏琛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他对不起你，希望你可以原谅他。”
  这是魏老爷子那一天一直说的话，事实上那时候，魏老爷子每说一个字都是极大的痛苦，可是却断断续续的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他还希冀的看着魏琛，嘴里无声的重复着这句话。
  魏振雄瘫坐在椅子上，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不会原谅他的，我不会原谅他的。”
  似乎这样，就能留住魏老爷子。
  魏琛深深的看了魏振雄一眼，终是起身离去。
  魏琛离开后，狱警没有马上将魏振雄带回去，他们也是知道魏振雄失去了父亲，便是让魏振雄独自在这里大哭。
  魏振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也从未在这一刻这么迷茫过。
  魏老爷子死了？他的父亲死了？
  他怎么可能死了？自己被关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满头黑发啊，怎么可能去世了？
  可是当魏振雄再去联想魏老爷子的外貌的时候，他恍然想起，魏老爷子来给他探监的那一次。
  那一次，父亲是怎样的？
  佝偻着背，白发苍苍，就是一个老态龙钟老人。
  原来，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老了。
  所以，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老爷子走了。
  魏振雄以为老爷子死了之后，对他是一种解脱，他会很高兴，很高兴。
  然而，这一刻真正的来临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会这么的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一般。
  痛的让魏振雄觉得呼吸都无比的困难。
  死了？
  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魏振雄最后浑浑噩噩的被狱警抬回监狱，他的双眼呆滞，看着天花板，似乎好像要通过这方密闭的世界看到其他东西一样。
  第二天，又有人来探魏振雄的监。
  这次，不是魏琛，是一直伺候在魏老爷子身边的张管家。
  张管家坐在魏振雄的对面，也是一身黑色，面上的悲切之色还没有退去。
  魏振雄看到张管家，嘴角扯起一抹笑，道：“你来了，是来告诉我那个老头已经死了的事吗？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张管家没有理会魏振雄的怒吼，平平淡淡的说道：“老爷自从那天来看你回去之后，就彻底病倒了。”
  这一句话，阻断了魏振雄的歇斯底里。
  魏振雄愣愣的抬头看着张管家，“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爷是那天给你探监后，当天夜里就病倒，送去医院抢救了，当时是救回来了，却只是坚持了半年的时间。”
  张管家的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是平平静静的，没有带任何的感情，然而却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扎进了魏振雄的心脏里。
  魏老爷子为什么会去世？还不是因为你魏振雄害的，老爷的死，全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魏振雄无声掩面，整个人缩在椅子里，看上去，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悔恨。
  张管家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起身离开，转身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像魏振雄这样的人，关几年岂不是便宜他了，他的小半生，就应该活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
  魏振雄这次还是被狱警抬着回监狱，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似乎已经没有了灵魂。
  ……
  张管家回到魏家老宅，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最后他的目光在一张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是张管家和魏老爷子的合照，也是他们这一生，唯一的一张合照。
  那时候，他们正年轻，向上飞扬起的唇角，是他们人生中距离最近的一次。
  照片虽然是黑白的，却被张管家保护的很好，没有一丝皱褶和曝光。
  张管家珍而重之的将这张照片放进行李箱，沟壑纵横的手在上面轻轻拂过，最后才不舍得合上行李箱。
  他一生未娶，将全部的生命都奉献给了魏家，从记事起就陪伴在魏老爷子的身边，把魏老爷子当成自己心中的神一般敬仰着。
  在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喜欢上了不应该喜欢的人。
  为此，他还产生了龌龊的心思，为了让魏老爷子的子孙身上，流有和他一样的血脉，他不惜设计将妹妹送上魏老爷子的床。
  体内流淌着他和魏老爷子的血脉的孩子出生了，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万千宠爱，却是魏家一切罪恶的开始。
  这一切，始于他手。
  到现在，终于可以彻底结束了。
  这将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秘密，深埋着，永远不能见到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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